正文  其之三十一 逃離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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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個陰暗的角落,有個抱膝哭泣著的孩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無數次地低聲呢喃,被淚水模糊得一塌糊塗的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臉頰通紅,麻痹的手指微微顫抖,心髒陣陣被什麼抓緊而抽痛著,盡管如此依舊一遍一遍地說著抱歉。
     遠遠地望著那孩子,鬱言沉默地駐在原地。
     忽的嚐到些苦澀,才發覺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已滑進微張的雙唇中。
     不知所措地慌忙用手背擦去眼淚,這一刻,世界一片寂靜。抬眼,本該是那孩子的位置站著另一個自己。
     發覺到自己不知何時已變作那個哭泣的孩子,而另一個自己隻是那麼遠遠地望著這邊
     倏然一片空白。
     恐懼著什麼而從這樣的夢中驚醒,低眼,自己依舊是自己。
     忍不住歎了口氣,伸展著纖瘦的手指,鬱言下意識向身旁瞄了一眼。
     原來夢的部分也是有限的。
     避免吵醒李子墨的美夢,鬱言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拾起丟落在各處的長褲外衣,一件一件套在身上。
     從沙發的角落找出手機和錢包,繞過滿地的空啤酒罐,在玄關穿好鞋,又回頭望了眼沉寂的房間。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那張簡易單人床,當然也看不到李子墨。
     路過外麵街道的車輛燈光不時透過窗簾灑進屋中。
     第一次來這,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心中像卸下了重負一般輕鬆,打開門,迎著稍稍冷冽的風,鬱言深深地吸了口氣。
     然後向著車站跑去。
    
     淩晨的火車上沒什麼人,除過個別三兩聚在一起打牌消磨時間,餘下的大都靠著座位打盹。對比窗外漆黑的夜色,硬座車廂中的照明燈顯得有些刺眼。
     禁不住想著明軒什麼時候回的家、小緣晚上吃了些什麼一類無關痛癢的問題,鬱言隨手開了手機。
     立馬接到的宛如炮轟般的短信攻擊,差點以為會死機,反應了半天,才終於能正常運作。
     不用說自然是明軒的“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快點回家”一類的問詢,放在平日鬱言一定急著回複,這時卻仿佛並不怎麼在意般,隻是冷淡地笑笑,清空了收件箱。
     將手機收回外衣口袋,鬱言側臉望向窗外。
     除過一片太過深沉的墨色,就是自己映照在玻璃窗上的麵孔。
     不知是不是燈光的原因,總覺得臉色白得過分,眼睛微腫,嘴唇也沒什麼血色,頭發亂糟糟的,若是不提起衣領甚至看得到頸上的吻痕。
     不由覺得這樣子太過邋遢,鬱言起身走向洗手池。
     途中撞到什麼人,鬱言並未在意,重新坐回座位才發覺口袋裏的錢包和手機都已不翼而飛。
     自嘲般幹澀地笑了聲,心中愈加平靜。
     “未來”似乎全然從腦中抹去了,“過去”同樣不再存在,即使是“現在”,也幾乎如同夢境般虛無縹緲。
     車廂漸漸安靜下來,到站的時候,除過下車的兩三個趕路人,已是一片沉寂。
     吹過車站的風比想象中冰冷了些,將衣領收緊了些,鬱言縮著頸子,雙手插在大衣口袋中,靜靜走出車站。
     哪裏都是一片寂靜,連腳步都聲格外響亮,途徑車站外停靠著幾輛夜班的出租車,抬頭看向車站大樓上的鍾表,不過淩晨四點左右。
     將口袋中僅剩的零錢翻出來,差不多就十幾塊的樣子。
     繞著站前廣場走了一大圈,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買了包煙,停著眾多公交車的院落前擺著張長椅,在那裏坐下,鬱言點起支煙,沒聲沒響地一口一口抽著。
     過不久手腳就凍得發麻,熄了煙扔進垃圾桶,用力搓了搓手指,又揣進口袋中,盡量將頭埋進大衣,後頸卻呼呼地灌著冷風,連打著寒噤,鬱言點起另一支煙。
     大概是宿醉和徹夜未眠的緣故,神經微微抽痛。
     身體明明疲憊不堪,意識卻分外清醒,這種微妙的感覺卻不討厭。
     就這麼坐了兩三個小時,直到上第一班的司機路過時發現他,硬是將他拉進休息室中,倒了杯熱水遞給他。
     “這種天氣,一大早在那種地方做什麼呢。”
     看他凍得慘白的臉色總算回緩了些,那司機才放下心。
     明明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卻禁不住從那大伯的身上看到了慈祥的父輩的影子,鬱言扯著凍僵的嘴角,誠實地笑了笑。
     “等公交車。”
     “……你該不會就那麼坐了一整夜吧?”
     “沒多久。”放下水杯,鬱言滿臉歉意地站起身,“給你添麻煩了。”
     那你是要去哪,為了回應他的好奇心而思索了好一會,鬱言終於想起那個地名。
     聽到他報出的站名,大伯彎著眼睛笑了笑。
     “我開的那路車過那裏的,來幫我做下打掃,你搭車可以不要錢。”
     “那多謝啦。”
     開朗地甚至出乎自己意料,幫他做完了簡單的車體清潔,趁他沒發現,鬱言偷偷向投幣箱裏丟進了枚硬幣,才同他一起上路。
     清早的城市裏幾乎不會堵車,加之目的地算不上偏遠,差不多半小時左右就到了站,顧慮到車上依稀坐著的幾位乘客,僅是對司機以微笑示意感謝與告別,下了車,默默望著公交車的背影愈行漸遠,直至看不見,鬱言轉個身,沿著記憶中的街道,走向建築林中的某幢精巧的公寓。
     天色微亮,街上還沒什麼路人,瞄了眼近在眼前的公寓,鬱言想了想,轉身走進另一側的城市公園。
     坐在能遠遠望及公寓的秋千上,吱呀地輕輕晃著,鬱言下意識點起支煙。
     初生的陽光愈加明亮溫煦,來回擺弄著毫無血色的手指,在穿過樹叢投下的光線映照之下,鬱言稍微煩躁地抬頭,眯著眼睛望向那光的方向。
     難得會這樣看到日出,感歎的同時不覺有些口幹舌燥,環顧四周,遠遠瞥見街道的轉角擺著座自動販賣機。
     幾點了呢。附近沒有類似報時器或是鍾表一類的,鬱言茫然地搔了搔頭發,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慢慢喝著用最後的幾塊零錢買來的罐裝咖啡。
     遠遠地,從街道的另一頭,一個久違的身影映入眼簾。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那裏出現,不過這種問題也沒什麼所謂,順手將喝空的咖啡罐丟進垃圾桶,鬱言匆匆向那個方向小跑而去。
     聽到腳步聲,這才注意到他的對方露出很是詫異的表情,可以說那一瞬間已經呆立在原地。
     “新年快樂。”
     停下腳步,鬱言燦爛地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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