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其之十五 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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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為陰暗的光線下,偌大的房間中充斥著說不出的壓抑氣息。精致的牆紙,花紋華麗的地毯,繪著清朗風景的掛畫,裝飾高雅的家具,以及低低懸著的琉璃吊燈,無不散發出奢華的氣味。
合上門,簡直就與外麵的喧囂隔斷成了兩個世界,寂靜中,鬱言隨著明軒默默行至客廳正中。
映著昏惑的燈光,一個青年的身影映入兩人眼簾。
淩亂的發絲微微泛著栗色的光澤,纖細的骨骼被草草包裹在皺成一團的襯衫中,月白的腳腕在深色長褲的皺褶中時隱時現。由光影繪出的麵孔,顯出油畫般不真實的輪廓。
待他們坐下,青年緩緩開口道:
“就是他啊。”
說著,還不斷上下打量著鬱言。
本質上說,應該是非常悅耳的溫和話音,卻因為摻雜了些許的輕蔑而略顯刺耳。
難道是特意來見這個人的嗎?
疑惑地望向身旁的明軒,卻被回以一個令人安心的微笑。
“嗯。”
一邊堅定地點點頭,明軒一邊握緊了牽住鬱言的手。
‘怎麼回事?’
被兩人間莫名的氣氛搞得不知所以,氣氛使然,也無法出口問訊。等了許久,青年無精打采地答道:
“知道了。”
說著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意味著叫他們快些離開。
兩人剛要出門去,又聽他的聲音沉沉而來:
“叫雅懿進來。”
“嗯。”
笑著頷首,明軒這才退出房門,接著長舒一口氣:
“還好還好。”
“啊?”
自始至終都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明軒都說了“還好”,八成是說事情已經完美解決。
看到鬱言滿臉的困惑,明軒禁不住一聲苦笑:
“回去跟你解釋,還有些時間,好好玩吧。”
“嗯。”
既然已來到這裏,再獨自歎息就太過煞風景。何況,自己並非獨自一人。
心情一旦好起來,腳步都顯得輕快不少,僅是跟在明軒身後,聽著他與別人的攀談,也會由著內容而不由自主的喜怒哀樂。
一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逝,深沉的夜幕降臨在城市上空之時,川流不息的街道兩旁點起了溫暖明亮的燈光,彙成一條閃耀的長龍,一直延伸至視線所能到達的天際線。
算好了晚飯的時間,在那之前,明軒就帶著鬱言匆匆逃出了會場。
大概是預料到一定會被灌個酩酊大醉,藉由以往的經驗而產生的某種特殊感應力,在這種時候總能很好的起到作用。
出了飯店,嚴冬傍晚微冷的幹燥空氣拂麵而過。
“好冷。”
下意識輕念一句,鬱言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見狀,明軒主動伸手幫他整了整衣領和圍巾,不經意間觸到他的脖頸的指尖,卻是同一般的冰涼。
這一行為所包含的溫柔令鬱言不由心頭一緊。
‘我也要做些什麼才行。’
拚命思考著,直到對方已經覺察出了自己的不安,一咬牙,鬱言輕握起明軒的左手,與自己的右手一同揣進大衣口袋中,為了掩飾尷尬,還特意岔開話題地問道:
“要去哪裏吃晚飯啊?”
明軒先是一驚,隨即強忍住笑意別過頭去。
“……你這樣會害我想親你哦。”
“說什……麼啊……”
惱羞成怒的聲音一時提高了八度,顧慮到路人的眼光,後半句硬是被自己吞了回去。
明軒卻毫不在意地開始思考之前的問題:
“天也黑了,不如就這樣去吃烤串吧,還可以喝酒哦。”
“要喝酒的話剛剛留下不就好了,現在自費的話也太不劃算了吧。”
“啊,說的是啊!”
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隨即明軒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怎麼辦啊……現在不能回去了啊……”
‘若是你的話,大概沒人會拒絕的。’
心中雖這麼想著,鬱言說出的話卻是“隻是一兩瓶的話,我來付賬就好了”。
“那樣不行!”
明軒堅決搖頭。
“你又在什麼奇怪的地方上糾結了?!”
“所以說……”
於是在這狀況之下,變作兩人提著滿裝啤酒罐子的塑膠袋回到家中的情景。
明明隻是不想由對方來付賬,到最後會演變成這種結果,其過程真是有夠荒誕。
剛剛的種種片段依舊在腦中不斷回放,再怎麼說,要是中途有什麼人來製止一下的話,也不會發生一口氣買足半年份的酒的事情。
本就捉襟見絀的荷包更顯消瘦,要是再不加節儉,恐怕撐不過年夜。
一想到這裏,心中壓抑已久的問題險些脫口而出。
轉眼,明軒已動作麻利地將大半的易拉罐塞進了冰箱,餘下的則大概因為冰箱容量不夠,而被整齊地堆在了客廳一角。
“說起來……”
待明軒結束了全部的整理工作,微喘著坐在沙發上歇息時,鬱言才低聲道:
“白天的事……可以告訴我嗎?”
“啊,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
從口袋中摸出煙盒,熟練地點起一支煙,邊吐出淡淡的霧氣,明軒無奈地笑了笑:
“就是我帶你去見的那家夥,叫陳涵煦。好像是我家的什麼遠親,小時候就認識他了,也算是關係不錯的朋友。結果在大學裏跟他重逢的時候,說著說著不小心把你的事說漏嘴了。那家夥性格爛到不行,不好好跟他說明的話,一定會扯出大麻煩的。”
“誒?”
說漏嘴是指……?
明軒倒是沒在意這種細節,接著講了下去:
“……是我沒跟你講過他的事。他家裏很有錢,就像今天那個聚會的主辦人就是他。可是明明是他請大家去的,他都根本不露臉,說什麼心情不好之類的,一個人悶在旁邊的房間裏麵睡覺。”
“……”
實在難以理解這種紈絝子弟的思考回路,鬱言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就因為他有錢,臉也長得好,所以好多女人都圍著他打轉呢,他倒是好啊,幾乎睡一個遍之後再把人家拋棄,要不就是讓她們互相爭鬥,自己在旁邊看笑話。還不光是這樣,他簡直就是腐朽的代名詞,跟他講道理也不聽,虧那個雅懿能陪他這麼多年。”
受陳涵煦的囑咐,隨明軒一同去給雅懿帶話時,鬱言所看到的是一位約有二十五、六歲,頭發一絲不苟地梳至腦後、身著整潔西裝、眉宇間盡顯蓬勃英氣的俊朗男人。
“雅懿大哥是從小受到他爸的照顧,所以一直陪著他長大,直到現在,還一直照顧他,都說,要是雅懿大哥不管他,早就能自己獨當一麵、出人頭地了。”
說到這,明軒又有些憤懣地歎了口氣。
“既然他都答應保密了,也就不會給我惹什麼事,以後跟他有關係的,你最好小心點。”
“……嗯。”
原來那個看似纖弱的青年是這樣的存在。
一向不會談論他人是非的明軒都這麼說,事實上或許更糟糕才對。
總之,沒惹上什麼麻煩真是謝天謝地了。
大概是看他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熄了煙,明軒話鋒一轉:
“對了,我不在的那會,你跟雲修平講的很開心?”
“……他自己粘過來的。”
而且哪裏有表現出哪怕是一丁點的開心。
“嗯……那還有沒有遇到別人?”
簡直是審問般的言辭。
“沒有啦!”
當然不能說他哥因為意圖劈腿被打包帶走的事。
何況對比鬱言來說,與明軒有所交會的人不是更多。要是鬱言也每人次都問一遍,難保不會中途就崩潰。
不滿是一回事,不過若是這樣就能夠不讓對方不安也好。
果不其然,明軒安心一笑,伸手攬過鬱言的肩膀,整個人傾靠過來。
“那麼那麼,小言晚上想吃什麼呢?”
“唔……”
話到嘴邊的“漢堡”又咽了回去,一想到在寒冷的冬夜裏還要出門去買東西,就似乎已經感覺到寒氣迎麵襲來。
“……泡麵。”
與“想吃”什麼的完全無關,隻要不出門還能填飽肚子,是什麼都好。
“嗯。”
倒是沒什麼異議,明軒順手從茶幾底下掏出兩桶桶裝方便麵放在桌子上,又提來水壺。
咕咕作響的空腹感麵前,等待泡麵泡熟的五分鍾倒不顯得多漫長,不過是隨口閑聊幾句的工夫。可悶在心中的疑慮遲遲問不出口,拚命想要從對方的一字一句中找到能夠開口的恰當時機,短短的五分鍾,竟過得五個世紀般漫長。
結果還是沒能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