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話 昆沙門天的白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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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們啊,別浪費了我辛辛苦苦做的早飯哦?”
這一觸即發的氣氛是什麼啊?!
難得落座的源誌皺起眉頭,不滿地敲了敲飯桌。
從昨晚開始家裏就充斥著不止一股的壓抑氣壓,事到如今可說是有增無減。
在和泉對高永提出留下來的邀請之後,和泉才發現家裏的房間已經不夠了。“那就當作修學旅行吧,我跟和泉睡一起就好了”,這麼說著的高永理所當然地爬上二樓。本莊問和泉借的房間同在二樓,一陣痛哭之後從房間出來正看到高永,當時就抄起手邊的東西扔過去,幸虧跟在後麵的源誌及時拉回本莊。
無奈之下,源誌把自己房間的床讓給高永,自己則在一旁鋪棉被。
雖然想抱怨為什麼睡地板的是自己呢,源誌依舊什麼都沒說。
“你們兩個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
麵對至今仍僵持不下的本莊和高永,源誌脫力地撐住額頭,歎了口氣。
早早吃完飯的和泉將空碗盤放進水池之後,折回來拍了拍源誌的肩,抬頭對本莊說道:
“我覺得你回去一下比較好。”
聽言,本莊吃驚地望向和泉。
將兩手搭在源誌的肩上,和泉平靜地繼續說道:
“我可以保證利久說的事都是真的,雖然不太明白你在顧慮什麼,就我所知鳩目和利久都是很好交往的人,如果是本莊的話,一定能跟他們處得來的。”
“不是那種問題啦……”
本莊垂下頭,一圈圈地攪動著碗裏的味噌湯。
高永插話進來:
“我希望能夠知道本莊小姐真正的想法。”
瞪了他一眼,本莊的態度又軟了下來。
“這樣下去也不對……我是想啊……”
覺察到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自己身上,本莊霎時紅了臉,匆匆站起身。
“你們這麼看著誰會說啊!”
說著本莊快步走向庭院。
留下的三人麵麵相覷,半晌之後,高永無力地倒在飯桌上。
“女人在想什麼真難懂啊……?”
源誌繼續撐著額頭,表示讚同地歎了口氣。
本以為能就此解決這件事,結果又無限期拖延了嗎。
和泉無聲地放下手,默默離開了飯廳。
庭院中,本莊正坐在樹下的白色木桌旁,眯起眼睛望著從樹葉縫隙中投下的斑駁陽光。
和泉自言自語似的問著“是不是種些花會好一點呢”,坐在本莊對麵。
緩緩將視線收回,本莊平靜地望向和泉。
“老師你喜歡什麼花呢?”
和泉困擾地想了想。
“天竺葵或者薔薇什麼的?我沒有特別喜歡什麼。”
“說的也是啊。”
本莊忽然莞爾一笑道:
“老師,你真讓人搞不懂呢。”
“抱歉。”
“這不是‘抱歉’一類的事情吧……算了……老師是在擔心我的吧?”
和泉認真地點點頭。
“其實呢,我並不是對高永或是什麼人感到不滿。”
本莊輕柔的聲音回響在林間。
“知道那種事之後,覺得自己就像什麼悲劇的主角似的,我沒有那麼想過,隻是稍微覺得有點不公平,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不然就永遠不要讓我知道,不然就一開始就讓我了解自己的處境。媽媽她前幾年開始就已經不在家了,有時候會覺得寂寞,而一想到她是去追求屬於她的幸福的時候,就會覺得欣慰。去見大哥什麼的,這種事對我真的好嗎,忍不住就會這樣考慮。”
和泉隻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說不定我是在奇怪的地方絆住了呢,從小時候開始,除了媽媽,我身邊就沒有什麼親人,之前還一直覺得有個大哥大姐或者弟妹什麼的就好了,現在真的告訴我另外的親人是存在的,反而會想著‘開玩笑的吧’,忍不住去抗拒。跟別人比起來我沒有哪裏特別,‘為什麼是我呢’,哥哥或者爸爸的身份什麼的,那些事並不重要,一想到未來未知的部分,就會不由自主地止步不前,我為什麼就不能再堅強一點呢”
本莊苦笑著,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和泉溫柔握住本莊的手。
“你很不安吧。”
本莊默認地沒有回答。
“我在想的是,既然不知道要怎麼走的話,邁出第一步之後說不定就能夠下定決心。害怕的話,我們都會陪在你身邊。”
“……老師,你變了哦。”
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本莊長長籲了一口氣。
“既然連老師都這麼說,我就稍微去看一下好了。”
“利久和鳩目一定會很高興的。”
和泉眼中透出些笑意。
“啊!”
本莊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叫了起來。
和泉不解地歪著頭凝視著她。
本莊恢複了以往的笑顏,活力充沛地問道:
“老師跟高永到底是什麼關係啊~看起來可不止是同學啊~”
“那個……”
似乎想起了什麼事,和泉神情黯淡地看向一邊。
“我覺得並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
“這樣說就太無情了吧~”
高永的聲音忽而從和泉後方幽幽傳來。
“既然本莊小姐想知道的話就說給她聽啊~雖然對我來說也是黑曆史……不過浩之不在的話也就沒什麼顧慮了的說~”
說著,高永親昵地環住和泉的肩,俯下身來。
“利久,你不潔身自好一點好嗎?”
“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哦,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多特別嗎,不是遇到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出軌的說~而且浩之他啊不知道在外麵養了多少個女人,要潔身自好什麼的也該對他說教才對。”
本莊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那麼說你們是……”
“前·同誌情人?”
高永笑得更燦爛了些。
與此同時,他身後傳來一陣唏哩嘩啦的清脆聲響。
三人一同向那方向看去,隻見源誌正一臉愕然地定在原地,腳下則是摔了一地的玻璃杯碎片。
“糟了……”
露出大事不好的神情,高永飛快地鬆開了和泉。
動了動嘴唇,和泉想說什麼似的卻並未說出口。
本莊則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們的反應。
片晌,源誌轉過身,快步沿來路離去。
雖然擔心本莊,但又要按時完成原稿,不得已和泉隻得拜托源誌跟他們一同上路。
要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出門記得帶鑰匙,要把門反鎖好……這一類的生活常識,走前源誌對和泉重複了無數次。
直到本莊和高永都喊著“拜托你別說了你是和尚出身嗎”,拖著他上了車,源誌才在車窗後對和泉擺了擺手表示告別。
從車站獨自回到家,開門時,忽然有人從身後叫住和泉。
回身看去,一個看來就很爽朗的女孩對他揮著手跑來。
“上原先生?”
“是,請問你是?”
放下手中的鑰匙,和泉困惑地望向她。
“我叫大和夏穗,請問源誌是住在你這邊嗎?”
“源誌……你是說櫻城嗎?”
從和泉口中聽到源誌的名字,大和的眼中瞬間閃過一道光。
“是,上原先生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
“……他剛走。”
聽言,大和的眼神黯淡了些。
“多久會回來?”
“我想……大概三四天吧。”
大和失望地發出“誒~~~~”的聲音,歎了口氣之後,又振作道:
“那能告訴我他去哪裏了嗎?我一定要追上他!”
“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嗎?”
和泉困擾地問道。
大和堅定地點了點頭。
“嗯,我說要做的就一定會做。”
既然她這麼說,和泉自覺沒什麼好隱瞞的理由,就如實告訴了她源誌的去處。
記下了目的地,大和燦爛一笑。
“多謝啦上原先生,一直以來源誌麻煩你照顧了。”
本想說是自己受源誌的照顧才對,大和搶在他回答之前問了一句:
“就上原先生知道的,源誌最近有跟什麼女人在一起嗎?”
“誒……那個,應該沒有。”
忽然被問到這種事,和泉不太懂如何應付。
大和則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還沒說過吧,我是源誌的女朋友啦。”
和泉一時語塞。
“要趕快追上去才行啊~上原先生,我先走了哦~再見啦~”
說著,大和就像一陣風似的掉頭跑掉了。
留下和泉呆呆地站在自家門前,半天才想起自己原本的打算,慌慌張張找起鑰匙。
從與和泉道別之後,一味望著車窗外流動的風景,源誌時不時就是一聲歎息。
實在看不下去,本莊不滿地訓斥道:
“你想把我們都變成老頭子嗎?再歎息無論什麼都會跑掉的哦!?”
“可是你想想啊,把那家夥一個放家裏,一個人啊,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源誌又歎了一聲。
露出一臉“這家夥已經沒救了”的表情,本莊幹脆低頭翻起雜誌。
輕輕咳了咳,高永插話道:
“和泉他確實是從以前開始就不太有常識啦,不過既然都這樣了再擔心也沒什麼用了吧?”
“說是這麼說……”
“櫻城桑你這樣真的很像媽媽哦?”
聽到高永的話,本莊刷的抬起頭來。
“媽媽什麼的不可以啦,我才不想做老師的爸爸呢。”
“哇唔~父母二人組?!”高永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本莊一本正經地否認道:
“不不,如果真有老師那樣的孩子,我的人生就太陰暗了。”
源誌又不做聲,沉默地望向窗外。
中途換車時,由於時刻表調整的緣故,三人不得不在車站等待半小時以上。
陪本莊和高永到附近的拉麵店吃午飯的源誌,看來心情好了許多。
因為本莊說有無論如何也想買的土特產,高永也說有個想去看看的地方,三人約好半小時後在站台會合之後就各自分開了。
既不想去什麼地方也不覺得有什麼非買不可,源誌一開始就到站台去等。就那麼一個人懶散地坐在候車長椅上,不時抬頭望望太過湛藍的天空,不時從被捏得變形的煙盒中甩出一支煙抽上兩口,腦中則不知所謂地想著如同白日夢一般的場景。
半小時之後,源誌隨身攜帶的煙灰缸中已滿是吸到不同程度就被熄滅的煙蒂了。
本莊和高永一個都沒回來。
理所當然覺得焦躁,甩出最後一支煙,走到遠一些的垃圾桶旁把煙盒扔進去,然後就站在垃圾桶邊默默地抽著煙。
又等了十分鍾左右,高永才氣喘籲籲地從入口處跑來。
忍不住想抱怨兩句,高永卻搶先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櫻城、咲耶她、她來了沒?!”
雖然想問他和本莊什麼時候已經熟到可以稱呼對方的名字了,源誌還是沒說出口。
“沒,我一直在這邊等,並沒見到她。”
“……那就麻煩了。”
說著高永滿臉悔恨地握緊了拳頭。
覺察出事情有些不對勁,源誌的神經一同繃緊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一定是那家夥啊!可惡啊!我要是再小心一點的話……”
“你先冷靜一下,本莊她怎麼了?”
“我剛剛準備過來的時候遇到我哥了啊,我問他怎麼能在這裏,結果他就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叫我自己去想,說我還這麼悠閑好嗎,我就覺得不對勁,然後去附近的商店街轉了一圈都沒看到咲耶她人在哪裏,結果她也沒過來這邊找你,這下她肯定是被那家夥帶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看到高永的神情深知大事不好,源誌還是盡力勸慰他道:
“那個,本莊她會不會是去別的地方了?”
高永的表情更顯得凝重。
“那也該按時過來了吧?怎麼辦啊……這種時候也不能找人來幫忙……”
“……可以抱歉問一句你哥有什麼理由帶走本莊嗎?”
“我之前不是說了組內現在在動亂嗎,他就是反對浩之繼承那一派的人,我跟他從小就關係不好,我是覺得什麼都好,可是他做事都故意跟我作對一樣,這次居然好死不死給他抓到把柄……不知道他們會對咲耶作出什麼啊……”
實在很難想象他們兄弟間的狀況,源誌也提不出什麼實質性的計策。
深呼吸幾次後,高永終於稍稍平靜下來。
“現在隻能在他回本家之前把咲耶搶回來了,再在這裏止步不前隻會被拉開更遠,走吧我們一定要追上去。”
在高永和源誌去查下一趟車的時刻時,本莊正坐在他們錯過的那一列車上。
十五分鍾之前——
提著大包小包走出商店街,本莊可說是如履雲端般的愉快。
想著早點去會合也好而向車站的方向走去,途徑一家別具特色的店又止不住停下腳步,這時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衝出幾個流氓模樣的人,在本莊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她拉到一旁的巷子中綁了起來。被布團塞住嘴而無法叫出聲,正急得快哭出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
眉眼間跟高永有些神似,卻透出不可名狀的威懾壓迫感。
仔細端詳了本莊片刻,那男人開口道:
“雖然有些抱歉,大小姐你就先跟我們走吧。”
本莊依然不死心地掙紮著,並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住男人的腳。
表情因為疼痛而顯得稍稍扭曲,男人不耐煩地站起身,跟一旁的人耳語幾句,又消失在巷口。
隨後其中一人從腰間抽出一把蝴蝶刀,在本莊眼前晃了晃。
“大小姐,你也不想受傷吧?”
本莊下意識瑟縮地搖了搖頭。
“隻要你乖乖的,這裏沒人會傷害你。”
確認本莊不會再反抗之後,那人替她解開了捆綁的繩子,並暗暗用利刃脅迫著本莊,一行人看似平和地走進車站。
趁身旁的人鬆懈了些,本莊突然叫著救命跑了出去。
沒出幾步就被追來的人扯住頭發拉倒在地,隨即那些人又呼啦一下圍了過來。
“大小姐,這樣我們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了哦?”
“你們做這種事就不怕被警察抓到嗎?!”
期待著誰能發現自己的處境,本莊盡力拖延著時間。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一聲響亮的喝止聲:
“你們在做什麼!?我會報警哦!”
眾人不約而同向那方向看去,一個剛下車的女孩正嗒嗒向他們跑來。
不滿地“呿”了一聲,幾個人向那女孩走過去。
“你是做什麼的啊?識相點滾開啊。”
絲毫不受他們威脅,女孩強硬地反抗道:
“我才想說你們要對她做什麼!你們不知道犯罪怎麼寫嗎?!”
正僵持不下,廣播中響起了列車進站的提示音。
“你們快點啊,要來不及了!”,一人拉起本莊向列車的方向走去。
見他們要走,女孩即刻追了上來。
“給我等等!”
“這家夥沒完沒了了啊?!”
“那就連她一起帶走!”說著另一人將女孩一同拖上了車。
“你們到底想幹嘛?!放手啊混蛋!!”
不顧女孩的掙紮,將她和本莊扔進特別車廂的房間中,那些人就罵罵咧咧地退出去了。
忽如其來的安靜使得本莊總算平靜下來,轉向身旁的女孩關切道:
“你還好嗎?”
“啊啊,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女孩無奈地歎了口氣,“那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要抓著你不放?”
“抱歉連累你了……他們的目的的話,我也不是很清楚……”
本莊無力地垂下頭。
恢複了剛剛的元氣十足,女孩爽快地拍了拍本莊的肩膀安慰道:“才不是什麼連累的呢,正常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出來說兩句的吧,既然變成現在這種狀況,我們來想想怎麼逃出去吧?”
“嗯……可以先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叫本莊咲耶。”
“啊,咲耶啊,我叫夏穗,大和夏穗。”
回到家之後就縮進書房,因為本莊臨走前千叮萬囑一定要準時完成原稿,和泉試著趕上進度,麵對空白的文檔時卻連腦中都變成一片空白。
直到中午為止,仍舊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半自暴自棄地下樓去找哈娜,結果連它都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庭院裏樹影搖曳的風景,想著等源誌回來就一起種點什麼花好了,電話鈴突然響起來。
話筒那邊傳來本莊帶些焦躁的聲音。
“老師,你能不能聯絡到利久或者櫻城?”
說是想給鳩目個驚喜,高永這次出門就沒帶行動電話,更不用說源誌已經停機幾個月了,和泉隻得誠實地答道:
“……沒辦法。你跟他們走散了嗎?”
對麵隱約傳來另一個女性的聲音,隨即電話似乎被交到了那個人手上。
“上原先生?”
“你是?”
總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
“真的沒錯誒~我是大和夏穗啦!早上去找過上原先生的!”
‘我是源誌的女朋友。’
和泉首先想到了這句話。
現在可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暗自搖搖頭,和泉轉而問道:
“你怎麼跟本莊在一起?發生了什麼事嗎?”
“咲耶她被奇怪的家夥抓住了,我下車的時候剛好看到所以追過去,結果也被一起帶上車了,沒想到這麼巧誒,原來大家都是認識的人呢。”
“被抓、抓住了?!”
考慮到高永和本莊的背景因素,發生這種事可說是無可厚非嗎……
“你們現在在哪裏?”
“車上,暫時SAFE啦,我們正想辦法逃出去呢,可是對方好像看得很緊,有點困難的說~”
“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好像沒有誒~上原先生就像這樣隨時能夠聯絡到就好啦~一有事我們就打電話找你哦!”
聽來反而有些興奮似的,大和愉快地掛了電話。
放下聽筒,和泉在原地佇立許久。
之後就快步回到房間,隨手將幾件衣服塞進旅行包,提著包離開了家。
預計幾分鍾後列車會到達下一站,按照計劃,本莊低身伏在門後,大和則站在門前,且一手將一隻小型花瓶藏在身後,兩人對望著默數著一二三之後,大和用力拍打著房門同時尖聲叫道:
“快點開門啦咲耶她出事了啊!!”
聽到房中的動靜,看守的其中一人警戒地將門打開一道縫,向裏麵張望。
“怎麼了啊吵死了?!”
“你快來看看啦!咲耶她要不行了!”
見大和一臉焦急,預感真的有事發生,那人急匆匆打開門衝進來。
就在他側身對著大和的時候,手握從浴室拆下的鐵管的本莊從門後跳出,狠狠在他背後落下一記重擊。
即刻那人就動也不動地倒了下去。
另一人聞聲衝了進來,看到倒下的人慌忙就想壓製住本莊和大和。
抬手將花瓶甩向他,被正中太陽穴之後,那人同樣重重地倒在地上。
“大成功~”
兩人歡呼著擊掌。
列車進站的播報聲響起,門外的出口應聲打開。
趁未引來更多的人,本莊與大和飛快跑下列車,直到站外幾百米開外的地方,才喘著氣停下腳步。
回頭見其後沒人追上來,兩人鬆了一口氣。
“之後要怎麼辦啊……總之先給上原先生打電話彙報一下吧?”
讚同地點點頭,本莊掏出行動電話撥給和泉。
“老師?”
“你們還好嗎?”
此時,和泉正在趕來的路上。
“嗯,我和夏穗逃出來了。”
“剛才櫻城有打電話給我,我告訴他你們的事了,算是暫時能聯絡上。”
“太好了~他們現在在哪裏?”
“大概在你們之後的車上,我把櫻城借來的手機的號碼發給你。”
按照和泉發來的號碼打過去,終於能與他們通上話。為了逃避追兵,本莊和大和暫時躲進附近一家旅館的鍾點房裏,到站後高永和源誌就來接她們一同回去。
之後得知連和泉都跟了來,又等到與和泉會麵才啟程。眾人終於到達本家,已是晚上九點多的事了。
比想象中還要宏偉的日式庭院中,零星點著燈火。
隨高永從側門潛入宅院,穿過一片昏暗的樹叢,正要進入正屋時,一聲嚴厲的嗬斥喚住了帶頭的高永。
“利久!”
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眼神冷漠、五官深邃的男人。
背光的緣故,男人的神情稍顯模糊。
聽到男人聲音的瞬間,高永僵直地定住了。
“利久。”
男人又喚了一聲。
像被扯著線的木偶似的,高永不自然地緩緩抬起頭,驚懼地回望過去。
“……浩之。”
“你去哪了?”,低沉的聲音震顫地回蕩在庭中,伴著夏夜的晚風嗚呼而過,“你不知道我正被那些老家夥煩得半死嗎,這種時候你到哪裏去給我搞什麼飛機了?!”
說到最後,鳩目幾乎是在怒吼。
露出小動物般不安的眼神,高永顫抖著聲音試圖說明:“我想讓你稍微開心一點啊……所以……”
“閉嘴!”
不待他解釋,鳩目上前攫住高永的手腕,硬生生將他拖進正屋。
覺得狀況有些不妙,本莊鼓足勇氣叫了一聲“大哥”,鳩目才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她。
“你……”
仔細上下端詳著本莊,鳩目眉間的紋路又加深了些。
“利久,這是怎麼回事?”
“她就是組長提過的……浩之的妹妹。”
聽罷,鳩目像是考慮著什麼般,放開了高永,轉向本莊:
“讓你見笑了。”
“不會……”
“你叫什麼?”
“本莊咲耶。”
鳩目嚴肅的神情舒緩了些。
“抱歉,我有些累了,我們明天再談好嗎?”
見本莊順從地點頭,鳩目難得笑了笑,對高永吩咐道:
“你把他們安頓好就到我房間去。”
說罷快步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待鳩目走後,高永頓時整個人癱軟下來。
“嚇死我了……”
本莊忍不住笑著揶揄他道:“看起來你跟大哥的關係不一般呢?要說的話有點像情人?”
“嗯嗯就是那種感覺!”
大和也在一旁應聲附和。
“要是那樣的話說不定還比較好。”說這句話的是和泉。
源誌隻是同情地望向他。
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高永快要哭出來似的逞強道:“你們少給我幸災樂禍了,小心我叫你們通通去睡庭院!”
近來客房短缺的緣故,四人被按性別均分到兩間房間中。
解說過必要事項之後高永就匆匆趕去找鳩目了,十二疊的和室中隻留下沉默的源誌與和泉兩人。
熄了燈,窗外的月光明晃晃地投在兩人的棉被上。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動靜,各自考慮著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因為等待對方先開口而久久陷入沉默。
和泉想就這麼睡著也好,這時源誌終於說道:
“白天……夏穗麻煩你照顧了。”
“還好。”
“……她有沒有說什麼?”
源誌的聲音聽來有些尷尬。
“她說她是你的女朋友。”
“是嗎……”
又是一陣簡短的靜默。
以眼角餘光向和泉的方向偷偷瞟去,和泉背對著他一動不動。
“那個……其實,我跟她已經分手了。”
“這樣啊。”和泉的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一點波瀾。
坐起身,源誌看了看和泉的背影,又靜靜望向窗外的夜空。
誰都沒有再說話。
翌日清晨,習慣性早起的源誌不到六點就早早起床。被他發出的聲響吵醒,和泉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許久,才起身動手疊棉被。
將兩人的被褥收進壁櫃後,源誌與和泉一同外出去廚房。
對房屋構造的認知相當於零,在一間又一間的回廊中繞了不知多少遍,忽的一旁一間房中傳來的淒厲叫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正想是離開還是去瞧瞧狀況,那間房的房門呼啦一聲從裏麵打開了。
鳩目沉著臉,與兩人撞個正著。
赤裸的上身及脫至腰間的純白和服的下擺都濺滿了鮮紅的血跡,而鳩目右手緊握的日本刀的刀鋒上正汩汩向下淌著血流。
先是一驚,鳩目隨即又沉下臉色。
透過一旁的縫隙,可見房間正中倒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意識到目睹了殺人現場,源誌的內心劇烈動搖著。
和泉無聲地握住他的手。
“你們到這來做什麼?”鳩目冷漠地睥睨道。
和泉麵不改色地回答他:“我們迷路了。”
“你們去哪?”
“廚房。”
“向右直走左轉,下了樓梯右邊第一間。”
“謝了。”
和泉平靜地拉著源誌向右邊走去,鳩目則與他們背道而行。
走出兩步,源誌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鳩目赤裸的後背上,是昆沙門天持戈騰雲的整副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