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果  第1章 過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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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堅信蘇冬的第二絕技是修車,雖然上車鏈子這種事他隻用一分鍾,而我卻耗半個小時,但此信念一直未變。
    我和他同在一所既是一流又是三流的學校,該校擁有著一流的設備,一流的師資,一流的環境。本著有奶就是娘的原則招收了一大批富家子弟,又花高價請來了一群爹——學習特好的學生——來勾引娘。於是校風不是很好,換而言之,學生不是爹就是娘,老師們實在是惹不起啊!隻有受氣的分了!
    蘇冬能夠來到這兒,全憑一位闊小姐張羅,每個月還給他三四百元的生活費,但多半被我們這群兄弟代花了,也不怪我們,蘇冬有一手修車技藝,一個月可以掙六七百呢!用膘二的話講就是:“到哪都而不死,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不錯,蘇冬,孤兒。人生而有父母,蘇冬原本有個不錯的家,蘇老爹修車,手藝不錯,價錢公道,人厚道,一來二去,錢兒沒攢下幾個子兒,人氣倒是數一數二的好。蘇姨則攬些零活,不咋出屋,但凡街坊需要幫個忙,照看下屋子,她都笑著接下來。膘二也咂著嘴說:“以後找媳婦就找蘇姨這樣的。”被蘇冬海扁一頓,當然這是後話。
    事兒有些唐突,或者說滑稽,老爹收攤兒聽見屋裏竟有兩個人在說話,心中起疑,兒子上自習,難不成……撞上了?又聽妻子在那說什麼“哪有這樣的事兒了,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的話,火往頭上竄,媽的,拚死拚活的幹,老婆居然背地裏養男人!拿起最大號的扳手,一貓腰,悄聲進屋。對那‘男的’就是一扳手。老婆原本關著燈,屋裏蒙蒙的,忽的冒出個大黑影,手裏還拿根棒子,嚇得哇哇直叫喚。
    老爹也不吱聲,伸手把燈一開。一肚子的火都嚇沒了,老丈母娘正血流滿麵的躺在床上。蘇姨一看,嚇個半死“殺人了!殺人了!蘇國慶,你、你殺死我媽了!”蘇老爹這下不但火沒了,整個人都傻了,隻想讓蘇姨住嘴。手一緊,又是一扳手。
    靜了,終於他媽的靜了。這時剛好是夏天,院子裏都是幹力氣活的人,這麼早還沒人回來。蘇老爹也是因為買了二斤豬頭肉,打算老婆孩子高興高興,可兩扳手,全玩完了。
    死罪,沒活頭了。要吃槍子兒的,吃槍子兒?媽的,還不如自個來個幹脆的吧。
    我當時和豆芽正在院子裏寫作業,她聽著蘇姨的聲害怕,我做為她姐姐自然要去問一下。蘇老爹拍了拍我的頭,道:“沒事,你蘇姨發了失心瘋,我已經給她吃藥了。”小孩就是好騙,我當即信了,蘇老爹還告訴我“對了,你冬子哥回來,替我告訴他把豬頭肉熱熱吃了,我得帶你蘇姨去趟醫院。”
    一聽豬頭肉,我眼睛都直了,拚命點了點頭。對蘇姨叫聲的恐懼早跑到十八層雲外了。
    之後,蘇老爹把母女倆背到廚房,開了煤氣,大概是怕連累蘇冬,還寫了一頁紙,介紹這件事的經過,結尾拜托鄰居照顧照顧蘇冬,用了好多拚……
    蘇冬回家後驚叫一聲,呆住了。我們慌忙去叫救護車,醫生看了看,告訴我們叫警察吧,斷氣沒救了。最後,警察來了,法醫鑒定說:“這三人都死於煤氣中毒。”又歎息:“其實這母女倆隻要送到醫院去,準沒大事,頂天斷兩個骨頭。”另一個人也歎息:“是啊,就算死了,也就判個意外,這……”蘇冬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我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衣角,小聲說:“冬子哥,老爹讓你把豬頭肉熱熱吃了。”他默默轉身去熱豬頭肉。
    沒了,什麼都沒了。老爹、蘇姨,還有老爹帶給我們的歡樂。什麼,都沒了。蘇冬沒哭,可我們幾個哥們都掉了淚。
    我是被我媽揪著耳朵拎回去的,他一邊嚼著沒賣出去的癟黃瓜,一邊罵我:“饞死了!在人家不走,丟不丟臉!沒吃過豬肉還是怎麼著?啊~!?”我支吾著。不得不承認那豬頭肉對我的誘惑很大,可,真的很擔心啊!冬子哥如果自殺了,誰幫我打榆樹錢,誰給我做柳哨,誰借我雨傘,誰替我寫作業,說好能當我的冬子哥呢?
    愈想愈傷心,帶著哭腔問:“媽,冬子哥萬一自殺了咋辦?”我媽聽後一愣,眉頭皺了兩秒,“啪~”地拍了桌子一下,指著我吼:“快!快吃,吃完去老蘇家呆著去。盯著小冬子,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豆芽、膘二、小破爛再加上我,全員都到了,蘇冬端出肉來請我們幾個吃,我們自然爭相恐後的往嘴裏送。膘二雙眼放光,把豆芽擠到一邊,我瞪他一眼:“我真懷疑別人一塊肉就把你拐走,你!你家不賣肉嘛?一邊去,跟我們搶什麼搶!”膘二回了一個大白眼,口齒不清道:“菜芽兒,你懂個屁?小爺賣肉也不能天天吃,壞了還得廉價處理幾天才輪到我呢!”小破爛“啪”的拍了一下他的背:“你他媽說話給我幹淨點!”我低頭狠吃,誰不知道?我家的菜,豆芽家的水果,不都這樣嘛!
    蘇冬看著我們笑。
    “冬子哥,你別笑,我怕。”豆芽眼睛有點紅,一動不敢動的瞅著蘇冬。膘二咽咽唾沫:“冬子哥,你還是哭吧!”我張張嘴什麼也說不出來。破爛兒抿了抿嘴,吼道:“冬子,咱是什麼,天塌下來還有我們呢!幫你頂著!”
    然後,冬子哥就哭了,哭得天昏地暗,大家哭後翻出老爹的劣質白酒,喝了。第二天集體請病假,睡覺。
    簡單介紹下我們,撇開蘇冬這個愣子,我們也是有名有姓的,按順序來。老二小破爛,姓李名江,自字豪義,他說了:“這名字取自李逵、宋江二人,自然是豪氣衝天,要字豪義啊!”那張狂樣好像我們都不知道他爸姓李,他媽姓江似的。不過倒也是字如其人,很講義氣。老三是我,大名田苗苗,因為我出生在田菜開花的季節,原本要叫我“小三”來著。一來我不幹,二來太難聽,三來家長反對,方改為“菜芽兒”。老四豆芽,原名叫竇妍妍,人長得也像朵花似的弱小,做什麼都井井有條,心思縝密。那三個男的硬要管她叫“鼻炎”(取自鼻竇炎),被善良的我拯救回來,改成豆芽。老五是膘二,大名叫鄭錢,原因和小破爛一樣,爹姓鄭,媽姓錢。怎麼說呢?二,巨二,超巨二,一身肥肉,傻乎乎的啥都敢說,那大實話一片一片的,都不知道說他天真好還是白癡好。
    事發的那年,蘇冬正好十三歲,剛上初一不久,而我們四個全都在小學戴紅領巾呢!後來,在左鄰右舍的幫助下,蘇冬成功念到初三,並打算念所技校。
    那時,一切都平靜的讓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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