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一曲秦淮無好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9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這一夜我睡得混混沌沌,十分不安,但卻又從未轉醒。夢中光與影交錯縱橫,一個翻身,自己突然驚醒過來,才發覺已是一身的冷汗。
正要開口喚今兮,卻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眼,眼前一閣書,一席案,幾重素色的紗幔垂地,平添了一份朦朧,錯金雲紋博山爐上盈著嫋嫋淡煙,顯得房間裏異常靜謐。
這分明不是昨晚入住的客棧!我腦海裏戲劇性冒出了幾個字:被劫持了。
**
城遠縣縣郊,辣西施站在自家客站門前,目送昨日入住客棧的那隊迎親人馬遠去,不禁又想起方才的一幕。
“新娘子,也就是我家夫人,昨晚著了涼,所以今早早早下樓坐到了轎中。老板娘你見諒啊。”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含笑對辣西施說道。
不及細想昨日好好的人兒怎就害了病,辣西施就堆笑上前道:“您哪裏的話,新娘子生病了當然要坐到轎中啊。我也不遠送,您將來帶我道聲喜就好。”
幾番客氣之後,迎親隊伍裏純黑的四騎駿馬動作如一的抬蹄開行,而就在起轎那電光火石一瞬間,微風卷起明紅的紗帳,辣西施清清楚楚的看到花轎中空無一人,分明是一空轎!
細細想來,昨日那位粉衣高挑少女今日也未看到!
**
一侍女在我尚驚異時進入房中,撩起重重紗幔,垂頭低聲喚道:“小姐,我家公子有請,請隨我來。”
我看她低眉順眼,一副不願多說樣子,便調整了一下翻覆的心緒也沒多問她什麼。依舊身著明紅鸞衣,款款隨侍女向屋外走去。
路過水榭歌台,穿過遊廊廂房,一路上府院景物變化,可見那位“請”我來的公子是位極會享受的人。
轉過假山,眼前便出現一雅致的屋子,房中雕梁畫棟,繞是我見慣了南朝皇宮的奢華也不禁暗暗讚歎。而這一切都不及房裏主位上的那位男子來的更讓人感到耀眼,一頭綢緞絲的黑發梳起後仍垂到腰間慵懶的隨風微微擺動,細致的臉龐居然有幾分國色天香的味道,而狹長的雙眼裏卻帶著戲謔的笑意。
劫我的人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否則不敢貿然如此。但這位公子為何要劫我?他又是什麼身份?劫了南朝和親的公主對誰有最大的利處?問題接踵而至,而沒有一個我可以回答得了。
榻上的他看著我,戲謔而笑。
堂下的我看著他,不動聲色。
就在我以為他要永遠滯於這樣怪異的沉默下去時,他突然笑了,笑的好不恣意,連聲說道:“好,好,好!新娘子果然不同凡響!”
我眼波未動,依舊如先前般看著他。若我此時軟弱,那隻會反襯出他所處的強勢地位來。
他收了笑,但卻掩不住狹長鳳眼中的戲謔,繼而朗聲道:“在下敝姓柳,若不嫌棄小姐可喚我柳公子。今日打擾小姐大喜,並把小姐請來,隻是想請小姐幫在下一個忙。”
我右眼驀然一跳,回道:“柳公子神通廣大,既敢把我‘請’來,那自是知我身份的吧。那麼小女子不知,您還讓我幫什麼忙?”此句字字帶刺,不過是想對他有所威脅罷了。
榻座上的他長眉輕挑,雙眼微眯,眼中亦似笑非笑,“在下不才,早已知小姐身份,”柳公子左手從桌上輕攏起翡翠茶杯,右手持杯蓋輕輕地磕著茶盞,發出叮叮清音,隨後淺淺地呷了一口,這才接著說道:“此事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由不得小姐了。否則我辛辛苦苦連夜把小姐劫來,豈不成了笑話?”
我亦挑眉輕笑,直視他的雙眼,“柳公子就這麼肯定我會幫你?”
他仿佛早已料到我會如此,唇角微挑,道:“固安公主,您的貼身侍女長的自有一番風流韻態啊。”邊說著,他邊從腰間拿出一塊上好的白色玉佩。
我一驚,那是我送給今兮的,她從不離身的雕荷白玉佩!
他又啜了口清茶,抬頭時兩眉微蹙,貌似細細思索了一番,笑問道:“那丫頭,是叫今兮吧?”
今兮!他果然是把今兮也劫來了!而且用今兮威脅我,逼我就範……此時此刻,腦中全是今兮的安危,方才還不動聲色的臉此時已是惶然,顧不得他想,出口便問:“她可好?”
柳公子笑的一臉戲謔,淺淺道:“公主肯誠心幫我,那你的侍女自是安好。”
**
明知不該輕信柳公子的話,可感情卻早已脫離理智。也就在那日晚,在約莫兩個時辰的車程後,馬蹄嘚嘚聲減慢,緩緩停下。柳公子撩起紗帳,臉上毫無早晨的戲謔之意,沉聲道:“下車後按我的指示辦。”我抬眸看他,眼中有的是不可忽視的堅毅:“今兮不過是我的侍女而已,望柳公子言出必行!”
輕跳下馬車卻被眼前之景震住了,本以為不過是以我為籌碼找南朝換取一些利益,可眼前水榭歌台上杏黃色輕紗微揚,紅衣麗人纖細可握的腰肢款擺,似乎隨時就可扭出一段纏綿悱惻的故事來,煙蘸柳條江上畫舫金絲亂,路上行人迷醉笙歌滿園。
紅衣翩躚,輕歌長舞,玉樓宴影,娥眉奇絕,此乃南北兩朝分界處,秦樓楚館繁華地——秦淮。
養在閨閣的我隻聞秦淮之名哪得見其之實,如今方見,難免感慨,但又很快平下心來,細細思索柳公子此行的含義。他似乎有要事在身,急急帶我沿河而下,最後停駐在一華美青色畫舫前。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有清婉瑰麗的三個大字,在江水瀲灩下更顯“想容閣”三字的俊逸。
未曾見過秦淮尚有情可原,但試問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想容閣”背後的女子?雲想容,紙醉金迷世界裏的奇女子,憑借驚天一舞“優曇露華”名動天下。而她與一般舞姬最大的不同卻是有自己獨立的資產,便是眼前這座“想容閣”了。
柳公子所謂何意?不顧引起兩國紛爭的可能劫了我,隻是為了陪他月下看美人?正在考慮間,自己卻不知何時已在想容閣內。
並無燕語鶯啼,唯有淡淡木蘭香充盈天地,小廝帶我們穿過扇扇古木門,轉眼便入了正堂。玉屏風繪著大簇海棠,一旁支著棋坪,黑白雲子在燈下泛著清輝,猶剩半壁殘局,堂上華而不奢,可見雲想容亦是一清婉之人。
身旁的柳公子依然沉默不語,我隨意坐於座上,斟上幾案上的君山銀針,悠悠茶香頓時溢出。驀然,卻聽得玉屏後傳來一珠落玉盤而微寒之聲:“想容見過柳公子。”我側身,便見灼灼燈影下,簇簇海棠旁立了一錦衣妙人。
從未見過一個女人,美的如此讓人心驚。
煙霞色的輕衣長裙襯得她胭脂玉肌雪,唇齒瓊液香,不需其他修飾,單是如此便讓人看癡了去,怪不得人道是:想容閣內流光促。她亦細細打量著我,似在對比,在思量。
柳公子的輕咳把我拉回現實,想容便也妙曼轉身,道:“按公子囑托,今晚閣內並無旁人。公子日前所說之人,想必是眼前這位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