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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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和月中,是燒香的時候,老年人頗多。背著布袋子,爬起山來比容彥利索。但想著心事,再高的山也有爬完的一刻。
雄偉的大殿矗立在眼前,不是小小的碑坊能擋住的。
有一家賣玉石和佛珠、香之類的店開在碑旁,挺有古意,恰好一僧人在與店主談笑,容彥就走上前看了看。
店主是個年紀很大的老太太,穿著一身灰色粗布衣裳,溫和的朝他笑笑,“小夥子,看些什麼?”
容彥抬頭笑了下,沒說話,盯著一串串的珠子看。
有紅瑪瑙的、黃虎眼、紅珊瑚的……
“看手珠嗎?”老太太也不以為意,說,“要是想請,就挑那個一眼就看中的,這講求緣法,刻意了反到沒意思了。”
容彥一瞟,對老太太笑笑,“那我就拿那串東陵玉吧!”
這是一串深潭水的綠色,不透明,卻亮,一顆一顆圓潤美麗,套在手腕上十分好看,且恰能遮住那塊猙獰的傷疤。
容彥十分滿意。
“回家去,每天燒香的時候啊念幾遍心經,珠子就漸漸有了靈性,保平安的。”
“我家不燒香。”容彥誠懇的說。
老太太點點頭,旁邊的僧人也衝他微笑了下,“講求緣法,不強求。你先去廟裏轉轉呢。”
有人遇著佛祖的像就拜,嘴裏念念有詞,磕頭磕很久,往功德箱裏放錢的時候也很大方,容彥也信這個,卻沒那麼極端,磕頭的時候盡心盡力,隻是承著佛足,想象著佛祖站在自己掌心的時候,卻不知道要求佛祖什麼。
他也像別人一樣念念有詞,說上好一段,可最終憋了半天,他也隻說了句,“阿彌陀佛。”
佛說無便是有,有便是無,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我相眾生相壽者相,那求與不求有何區別,什麼不求便是最大的求了。
再磕頭時,容彥對佛祖說,“佛祖,我什麼都不求。”
廟裏環境很好,很清淨,捐了香火錢,看執筆的老太太用毛筆利索的寫下“容彥,壹佰圓整。”遞給他一個蘋果,說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你。”一下子心就靜了。
和尚們披上袈裟,罩在僧衣外頭,往大殿裏走,將木製的欄杆擋住大殿的門,容彥就站在外頭看著。
上來燒香的老年人就整齊的站在門外,雙手合什,待吟唱佛經的聲音響起來時,便跟隨著僧人們吟唱,待住持向佛祖磕頭了,便跟著鞠躬,嘴裏喃喃念叨著“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大願地藏王菩薩,大智文殊菩薩……”
大木魚聲沉悶的敲著,越敲越快,再漸漸緩下來,循環往複,成了唱經文聲的最好背景。大鼎杵在眾人眼前,黃銅的質地已被虔誠拜佛的手磨得精亮,希冀沾些佛氣,鼎邊是香火的煙氣,鑽進了人心裏。
容彥跟著大家合什鞠躬,開始還恍惚的想著,怎麼早課這麼遲了,可後來卻隻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我這是求什麼呀,有什麼好求的呀,生活本來不就該清醒著走向寂滅麼?
瞬間通透了。
約莫十五分鍾後,僧侶們換到了另外一個小些的殿裏去吟唱了,聲音經久不息。容彥就在這聲音裏向廟裏的食堂走去,跟一群老太太老大爺一起吃了頓齋飯,剛才佛祖賞賜的蘋果就做了飯後水果,意外的美味。
臨出廟門的時候,賣他東陵玉的老太太朝他笑了笑,容彥就不自覺的走上去。
櫃台裏還擺了各種經書,繁體與簡體的都有,櫃台上麵貼著個標簽,三號黑體字打印著“隨緣贈送”。
“能送我本嗎?”容彥問她。
“你挑一本吧!”
容彥想起了一個故事,說的是建立西方極樂世界的地藏王菩薩,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故事,便說,“《地藏王菩薩本願經》吧!”
翻了兩頁,容彥又抬頭,調皮一笑,“那能再送我一本《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嗎?”
“可以!”老太太答得很愉快。
“這個小冊子是什麼?”容彥指著隻有一個指甲蓋大的經書問道。
“這是隨身帶著的經書啊,還可以保平安。孩子你用個小袋子裝起來掛在脖子裏就行了。”這次不消容彥說,老太太就將經書拿了出來,遞給他。
容彥聽著老太太說因果,心想,聞多了香火,連普通老太太都沾染了佛性。
“我想請個菩薩,你們賣嗎?”容彥問。
“不是賣,你請菩薩怎麼講賣?”老太太笑嗬嗬的,“這要看你是請新菩薩還是請供奉過香火的菩薩了。”
“怎麼講?”
“請新菩薩就去山下的佛具用品店請,那裏有,你再帶上來請住持給你念段經文,開個光,如果請供奉過香火的,就找僧人吧,帶你去請尊菩薩回來。”
“廟裏有供奉過香火的?”
“有啊,如果誰家不想供養了,或者換房子不方便供養了,就會送到山上來,你再請回去供養便是大功德一件了。”
當天容彥便帶著一尊地藏菩薩的像回去了,按著老太太說的方法,用新毛巾和牙刷藥膏為菩薩清洗了灰塵,端正的供奉了起來,佛前擺放著一個瓷製的小香爐,上麵有用金粉書寫的心經。
當香插上去的時候,容彥對佛祖說,“阿彌陀佛,歡迎地藏王菩薩來我家。”結果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恭敬的給菩薩磕了頭,念了一段金剛經,容彥看著窗外透過的天光,覺得世界好象都明媚了。他對自己說,麵朝南,果然是個好方向啊!
從今天開始,對自己好一點。
一個城市說大不大,但如果要刻意避開一個人,卻是再簡單不過。
上次充滿矛盾衝突的會麵不歡而散之後,容彥再沒接到過秦念的電話。或許是覺得容彥這種朋友真的不再值得他挽回,又或者是單純的發覺彼此無話可說不能溝通,總是容彥清淨不少。
他對這種狀況很滿意。人這輩子,誰沒遇到過一兩個坎啊,跨過去了就圓滿了。容彥如今更喜歡將秦念比作自己生命中的一個劫,渡了也就好了。
與吳小姐的約會成了容彥下班後主要的休閑,他開始學會去欣賞女性的美,然後他發覺這十幾天陌生的容彥,為自己找了個大方而又爽朗的好姑娘。
吳文說想去看場電影,有一部她非常喜歡的男星主演的電影上映,約了容彥。
提上外套,容彥便出了事務所,中途還被同事打趣了一番,說他如今一下班就往美女那兒跑,聚餐什麼的也不參加。
容彥低眉笑笑,輕巧跑了。
一頭清爽短發的吳文站在影院前麵,發色微微泛棕,穿著一條低腰寬鬆的牛仔褲,上身是一件帶帽子的棕黃色小棉襖,低著頭蹭地上一塊格子磚。
容彥眯著眼於遠處看她,總覺得她像個小男生。吳文給他的感覺很舒適,可不知怎的,容彥就是找不到戀愛的甜蜜感覺。他想自己暗戀秦念的時候,一旦閑下來腦子裏全是他,想他吃了沒,想他有沒有好好休息,不知不覺就能神遊天外。
容彥一拍她肩,吳文嚇了一跳,見容彥含笑站她身側,咧出一個明媚的笑,自然的挽起他手臂,道,“走,買票去!”
重生後的容彥是打定主意要忘記過去,好好生活了。
將吃得飽撐,道都走不動的吳文送回去,容彥往自己家開去,中途下了次車,準備買了包煙,付了錢卻又盯住了冷飲。
還是上次送他蛋糕的小姑娘在店裏,見他眼睛不離冰櫃就笑著說,“叔叔,你這麼喜歡吃甜食啊?上次的蛋糕好吃嗎?生日過得愉快嗎?”
容彥一楞,估計是那十幾天時自己來過,便笑笑,“看見冷飲就覺嘴讒了,蛋糕很好吃,謝謝你!”
“那叔叔要些冷飲嗎?我可以給你按批發價賣哦!”說著衝他眨了下眼。
容彥失笑,“叫我哥哥不行嗎,叫叔叔顯得我好老。”摸摸臉,他逗趣道,“我覺得我保養得挺好!”
因此當許遲推開門時,麵對的就是容彥一邊吃冷飲一邊站在電視麵前搖晃的景象。
容彥絲毫沒聽到開門聲,電視裏播著一擋很火的綜藝節目,逗得容彥聳著肩輕輕笑。
許遲見他穿著一身米白色的睡衣,側身對著自己,頭發鬆軟微黃,還有些潮濕,在開著暖氣的屋裏顯得很自在,把一個磚頭似的冷飲捏在手裏啃,結果再一次被逗笑時將嘴裏的一塊奶油噴了出來,又趕緊捏了張麵紙去抹,邊抹邊笑,還不忘舔掉嘴邊的奶漬。
掌握了許多關於容彥的資料,許遲以為自己夠了解他,卻在不經意間見到了容彥最純真的一麵,不禁怦然心動。
他悄悄上前,趁容彥不注意,一把將他摟抱住,容彥被嚇得驚叫出來,卻沒忘記捏緊了手裏的雪糕,扭頭一看,是這屋裏的另一位房客,立刻皺眉,“幹什麼嚇我?”幾天不見,他幾乎要將這個人忘了。
許遲見客廳裏亮堂著吊燈,隔壁的小房間裏還有檀香味傳來,心裏前所未有的甜蜜,忍不住就在容彥的脖子上親了起來。
雖說容彥是個同誌,可他漫長的暗戀史讓他連初吻都沒送出去——至少他現在是這麼認為的,因此哪裏見過這陣仗,一上來啥都不說,直接用啃的?
猛力推開他,容彥將還未吃完的雪糕扔進了一邊的垃圾桶,嘴邊還有印記,開口卻是冰冷的,“你神經病嗎?”
許遲張口結舌,垂下腦袋,暗道,好吧,我神經病。
容彥離他遠些,問道,“你到底是誰,怎麼三番四次出現在我家?”
許遲攤開手,做了個無可奉告的姿勢,“YALE,你太無情了,利用完我就這般對我。”
眼見容彥又有罵他神經病的趨勢,許遲趕緊說,“等你哪天想起來了你就後悔這麼對我了。”
“抱歉,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想起來了。”容彥冷淡的說。
“誰曉得。”許遲反正臉皮夠厚。
留戀的看了眼電視,容彥還是忍痛關了,拿了張麵紙就擦嘴進了房間。
許遲也不和他計較,隻覺得今天剛進門時的容彥比往常可愛多了,晃晃脖子去衛生間洗澡。
容彥躺在床上,聽著水聲,心裏大惑不解。怎麼就放這個陌生男人在家裏,還是個外國人。他狠狠皺下眉,外國人都沒什麼好東西!翻個身,捂住腦袋,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可一想到洗完澡的怪家夥說不定會躺到自己身邊,他又起毛了,抱著枕頭低低怪叫一聲坐了起來,惡狠狠的盯著門。
許遲一進臥室門就被他的目光瞪得定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YALE……”他不確定的喊道。
“你沒有家嗎?!”
許遲撓撓頭,“額,我家在美國,我還有一個哥哥……”
“誰要聽你介紹!我問你什麼時候回去?!”容彥扭過頭去不看這個半赤著身的精壯男人,耳根有些泛紅,神色也不大自然。
他是個天生的同誌。
“我的業務重心剛轉到中國,為什麼要回去?”許遲裝傻。
容彥被他氣到,直接就將抱著的枕頭擲了出去,“那你在中國就沒有房子嗎?為什麼要住在我這裏?!”
許遲看他氣哼哼的臉,一時真緩不過神來。這跟當時了無生氣的躺在浴缸裏的,真是同一個人嗎?臉上卻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可是我的房子裏沒有你啊!”
容彥立刻緊張的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許遲無視他的戒備,聳聳肩大步跨上前,坐到他身邊,“就是你想的意思咯!”歪嘴一笑,“或者你要我說英文?”
(大家看文也得留言留言呀,至少這樣我還能知道有什麼不足之處,往後改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