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三月的煙雨，六月的陣雨。宮裏有人來找陰陽家的少司命奴南卜卦，雨珠子就在瓦邊連延不斷的打落。問吉凶，與大王出行的那幾天的天氣如何。大王外出打獵的前三天，有人來遣陰陽家的人算了一卦。這向來是帝王家的規矩，大王出了宮，上上下下的打點是一點都不能有漏。就算是卜卦，也是找京畿的陰陽家，隻因為禦用二字。
    小廝接過玉牌，上麵寫著奴南剛側過的字，是要呈遞給陛下的下麵的運官，然後由他們把結果解說與陛下聽。陰陽家的兒女都是命數，大數都是收養的有點通靈能力的孤兒。奴南是，無垢亦是。
    奴南莫過是陰陽家百年難見的奇才，陰陽家的光景發展到她這一代算是鼎盛了，亦被封為禦用師。那個時候，奴南也才二十歲，無垢也約才七八歲的樣子，著發鬏處處惹是生非。後來經過奴南的調教，過了及笄，學了周易禮儀、命格算術之術，越發的安靜起來。所以外人都說陰陽家的子女都是神仙，不食人間煙火。
    陰陽家的女子都是不幸的，終生不能許配人家。奴南從小就喜歡無垢，把她當做唯一的親人妹妹看待，自然也不希望她孤獨終老。於是，與陰陽家的人商量著給無垢許上一門親。但是陰陽家自古就是沒有女兒出嫁的慣例，再說，陰陽家白養了一個女兒這麼多年，還未有用就被嫁出去，是誰都不甘心的，所以陰陽家的人皆是反對。
    奴南一撒手說，那這樣，以後也別指望我在為陰陽家盡心盡力。
    就是這樣，陰陽家才為無垢找了一門親事，是個鄉下的耕田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本來奴南還以為他們會找個好一點的門當戶對，再不濟也是個士大夫。沒想到他們的說辭是本來無垢就是孤兒，給她一筆嫁妝，嫁了出去已經是恩賜。
    十六歲的無垢已經嫋嫋婷婷的出塵，雖不是貌美異常，在京畿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佳人。奴南給無垢卜了一卦，這女兒以後必是神仙佳人，何苦糟蹋了。最後還是推了這門親。無垢也隻是在侍婢的口中聽說了一二，並未詳細知曉。無垢雖未懂得人情世故，但是在算命卜卦這條上，比奴南更有天賦，自此潛心修煉。
    若是一生就此終了也是無憾，可惜的命運捉弄。十七歲的無垢終年閉門不出，就算是吃飯喝水，洗漱更衣都是小廝女侍們早早的安排好的。奴南心疼著她也事事順從著她，但是十八歲生辰一過，她也必須幫著陰陽家為外人卜卦算命，這就是命。
    她要算的第一個人是常年去天若寺拜佛上香的虔徒若仙大人，是陛下的義弟——天朝國師大人。自古帝王家就是爾虞我詐，你爭我奪，陛下要陰陽家測出若仙是不是有謀反之心。
    奴南歎息道：“每月的初一，若仙大人都會到天若寺膜拜，你趁機去看看他的麵相如何，測測八字。天下大事本來與我們陰陽家的無關，但是我聽聞若仙大人是人中龍鳳，再說當今天下蠻夷入侵，外戚幹政，若是改朝換代未必不是幸事。若是無賢才，也就罷了。”
    無垢除了卜卦不懂這些，隻是奴南姐姐交代的，她必然會盡心盡力去做。
    佛家之地本就沒有貴賤之分，天若寺也並非隻招待若仙這一位貴賓香客。無垢依舊穿著白色的普通的素羅裙，慢慢的混在人群中。奴南說，若仙有著人間少有的姿色，風神俊宇，氣度翩翩。說完，還給她看了一眼若仙的畫像。
    給了香火錢，無垢就推出了大殿，站在後院看著後麵那棵近乎千年的畢缽羅樹，繁茂而盎然的綠意。如此風姿綽約的佳人本就引人側目，何況是站在畢缽羅樹另一邊的若仙。
    對麵的男子一順不順的看著她，黑色的眼瞳裏有著在單純不過的東西，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大富之家的閨閣小姐，隻是年紀偏大了一點，一般女子十六歲就該出嫁，十八歲已經算是年紀偏大的了。
    “姑娘應該是陰陽家的小姐吧？”若仙站在對麵微微頷首道。
    無垢點頭，望著那個人萬福。端端正正的端詳了一眼若仙一眼，隻是這一眼對於若仙來說就是萬年。她的眼中不含感情，就像是望著一幅畫，還不如望著一棵神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