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天際，籠罩大地，風過九州，吹散陰霾。
    湮念倚坐在床邊，透過被風吹開不住擺動的兩扇窗門，看著窗外的一片朦朧發呆。
    他的發絲被風吹亂，拂過眼前，亦不作整理，任由風肆意地撩撥著。雙腳並未著地，卻和他的臉色一樣蒼白，身體發冷抖瑟著，但他似乎毫無知覺般，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窗外。
    這場驟然下起的大雨已連續下了五天，或大或小卻不曾間斷過，蒼天好似有意阻他去路般，他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沾染了過多殺戮，所以連老天都不肯成全他了卻此生最後的心願。
    湮念苦笑著，如今的他可真是不堪一擊啊。由於雨天，道路泥濘，馬車難行，而依他目前身體的狀況，若是冒雨前行，恐怕未到京都就要與世長辭了。況且，就算他不怕死執意前行，夜暉也不讓，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傷害夜暉。
    夜暉對他的好，他知道，可他隻有一顆心，已經給了那個他用生命去愛的人，他已無心再愛。就算得不到那個人的一絲垂憐，但愛了就是愛了。說到底，他就是死心眼，寧願吊死在一棵樹上，也不去沾花惹草，而他愛的人此時恐怕還流連在溫柔鄉呢。可笑的是，明明知道那個人隻是在利用他，等目的達成後，甚至要置他於死地，他還是不願死心，明明已經寫了絕筆信，有意戰死沙場成全那個人，讓他高枕無憂，最後還是放不下，勉強撐著一口氣，臨死前再看那個人一眼。
    一次次的傷害也無法使他卻步，心已經支離破碎，還不肯放手，或許是因為還沒得到他的答案吧。
    那是問了那個人無數次的問題，從相識開始，每次見麵，他都會問一遍，但每次都得不到答案，本以為隻要成為能與那個人並肩作戰的人，就能得到那個人的青睞，卻不曾想，因此遭來殺身之禍。
    功高震主啊，他怎會蠢到忘記這性命攸關的大忌？
    或許從愛上那個人的那一刻，他就沒有了退路，隻能在那個人精心巧設的陷阱中，一步步邁向黃泉。
    湮念回過神來，歎了口氣，嘴角始終掛著一抹自嘲的笑容。收回視線，看向房中時，才發現夜暉站在離床不遠的地方，止步不前，手裏端著一碗粥，正冒著熱氣，看著他的眼神滿是哀傷自責之色。
    湮念忙斂起心神，抿嘴一笑以掩飾方才的失態，“暉，我餓了。”湮念捂著肚子，說道。
    夜暉推門而入時，恰巧看到湮念失魂落魄的樣子，他站在一旁沒有出聲，看著湮念那一臉心碎卻欲哭無淚的表情，他更是心痛，恨不得將傷害湮念的那個人碎屍萬段，可是，那個人死了，湮念隻會更痛苦。“湮念……當初那個放蕩不羈，無憂無慮的你已經被那個人狠心扼殺了，而我卻保護不了你，我是不是很沒用啊？”夜暉痛不堪言，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聽見湮念的聲音，夜暉才反應過來，忙走過去，將碗放在床邊的椅上，不顧湮念的不滿抗議，將他抱起放在床上，讓他背靠著床欄，拉起被子蓋在他腿上。“湮念，我才離開一會兒，你怎麼就起來了？”夜暉佯怒責備道。
    “可我躺得全身酸痛，當然要活動一下啦。”湮念反駁道。
    “你身體不好，就隻能躺著。”夜暉起身去關上窗戶。
    “軍醫都說我的傷沒有大礙，你緊張什麼呀？”湮念懵懂問道。身體狀況如何，他怎會不知，隻是不想揭露夜暉善意的謊言罷了。
    夜暉的身體一僵，頓了會兒，才端起碗，“你胃口不好，所以我煮了你最喜歡吃豬肝粥。”
    湮念伸手要來接碗，夜暉卻不給，“我喂你。”
    “我自己來就行啦。”湮念撇嘴說道。
    “聽話。”夜暉一臉正色說道。
    雙方僵持了一會兒，湮念就敗在了夜暉痛心的目光下，乖乖張嘴吃粥。
    “湮念，明天……我們就走，今晚，你好好休息吧。”
    湮念深深看了夜暉一眼，笑著點頭，繼續吃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