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似。”罕見的不拖長音地喊我的名字，顧修文的聲音聽上去很虛弱。
    侵入別人領域的違和感讓我有些局促不安。
    顧修文拍拍身邊，示意我坐過去。
    “何似，你說為什麼完全不相愛的兩個人可以結婚然後生子呢？”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和不愛的人生下的孩子，天底下有哪個白癡會去疼愛這樣的孩子？”
    他故作堅強，卻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就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此時我才發現，剝掉他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保護色，顧修文也不過隻是一個渴望家庭溫暖的大孩子。
    無言擁住他的肩膀，讓他可以舒服地靠在我的肩上。
    “何似，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和他們兩個見麵的次數一個手就數得過來，家裏除了多到我連臉都記不住的傭人，就隻有外公會關心我。”
    肩膀感覺到些許濕意，我拍拍他的腦袋安撫。
    “兩個人隻是因為同時需要一個子嗣，並且確定對方不會因此幹涉自己的生活，這樣的婚姻多麼便利啊。他們是沒有感情的動物，我一直這樣以為的。可是今天，那個男人突然打電話告訴我他們已經和平離婚了，他找到了讓他動心的女人，他想和她共度一生。多可笑啊，在他的兒子成年的時候，他忽然開竅找到了喜歡的人，他知道什麼叫做喜歡嗎？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愛的人，他真的會去愛別人嗎？”
    顧修文把臉埋在我的胸口，我沒有低頭去看他的表情。
    說起來，何家安的那一輩子過得一塌糊塗，這輩子何似是一個孤兒，家庭的事，我實在是沒有立場在邊上說什麼啊……
    苦笑不已，無論是何家安，還是何似都是家庭失敗的人。前者自己放棄了圓滿的家庭，後者則是沒有機會爭取，我隻有無語凝望遠處。
    胸口有著顧修文的體溫熨燙，我們像兩隻受傷的小獸一樣，緊靠在一起互相依偎取暖。
    上課鈴響起，我們誰都沒有動彈，安靜地坐在與天台一門之隔的空地間。
    顧修文的情緒好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直起身，輕咳一聲，“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嗯。”我看著麵帶羞怯的男孩微笑，看他臉上的紅暈更深。
    “不許笑了！”顧修文惱羞成怒，撲過來鬧我。
    力道漸輕，他環著我的肩膀擁抱，最接近的距離，交錯而過的臉龐，看不見對方的表情。
    “謝謝你，何似。”
    “嗯。”
    要指望顧修文一直正經，還不如指望國足拿世界杯。
    不一刻，他就恢複了一貫的嬉皮笑臉。
    “何似，我突然發……你皮膚很好誒！老實交代，你平時都用的什麼保養品？怎麼能比我的還水嫩？！”
    溫馨的氣氛被破壞殆盡。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顧修文，果然還是更適合笑。
    恰逢下課，正要去食堂吃飯，杜雅意從轉角轉了出來。拽住顧修文的衣領，凶惡地對他咆哮，“你和你的那些朋友給我好好看住江年，不然我就不保證他的人身安全了！”
    不曉得江年又做了什麼好事，讓杜大小姐氣成這樣。
    我和顧修文冷汗地看她踹飛門上的鎖，推門上了天台。頂樓的風很大，從這個角度俯瞰下麵，步行去食堂的學生們真比螞蟻大不了多少。大小姐火氣很大，見狀不妙，我和顧修文兩人迅速撤退。
    江年近來收斂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杜大小姐對其人身安全的威脅……
    時間在顧修文每天被老師轟出教室的日子裏悄然過去，二模考試的臨近讓所有人像上緊發條的鬧鍾，憋著準備一到時間就爆發。
    在這樣的時刻，聖華的重要節日——校慶降臨了。
    今年因為高三學生擔綱的樂隊表演，吸引了一撥原本漠然的高考生。
    節目單上，S。L。樂隊——Aquarius（水瓶座）
    我曾問過顧修文，S。L。的縮寫代表什麼意思，他笑答——Silly`Life，這支樂隊，是為了諷刺如同木偶人一般的生命而建的。
    荷蘭女聲金屬樂隊Within`Temptation的Aquarius。
    S。L。延續了該樂隊史詩化、帶有電影感覺的風格，江年清亮高昂的嗓音其實很貼合Sharon`den`Adel的聲線。由男聲代替的表演，在開場前就聚集了大量人氣。
    燈光閃爍下，江年素麵朝天地上場了。洗掉臉上烏七八糟的妝容，江年其實長的很有味道，他狹長的眼睛總是透出嬉笑的邪意，很討女孩子歡心。
    話說，S。L。的幾人，倒都是很有偶像組合的潛力的。無論是江年的邪肆、顧修文的痞氣、謝影的可愛、張慕的冷酷，各有各的特色，每個都能吸引一大群女孩子的注意。
    當音樂響起時，場下的學生們已經瘋狂了。
    他們大聲喊著，叫著，嘶喊著四人的名字。
    Taste`on`my`lips
    Your`salty`kisses
    They`say`I’m`seeking`up`the`danger
    That`one`day`you`will`let`me`go
    I`need`you`Aquarius
    水瓶座，一個巨大但暗沉的星座，劇烈的節奏，訴說著S。L。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