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要說嗎？比如，何似為什麼突然開始懼怕別人的觸碰，特別是——男人的碰觸。”
    護士為何似換藥時，他很安靜，而自己或者阿飛等人一旦靠近，他就會繃緊肌肉。這一點連何似自己都沒有察覺。不敢仔細想其中的原因，段晨隻覺胸口一團暴戾的破壞欲在瘋狂地衝擊自己的神經。
    “有些事，知情人越少越好。如果你不想傷害他，請不要再追查下去了。”蕭遠明閉上雙眼，不敢去看病床上脆弱得仿佛隨時會停止呼吸的人兒。
    段晨暴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在病房裏來回踱步。突兀地泄氣，在床沿坐下，伸手想握住被子下那隻冰涼的手，卻在半空停下，收回。
    “何似，很乖巧。年紀小小的，很懂事，並不需要別人操心。總是小心翼翼地活著，小心地接受別人的善意。”段晨埋首膝蓋，聲音暗啞，“怎麼會有人舍得狠心傷害他……”
    如果此刻阿大站在蕭遠明麵前，他或許會毫不猶豫地掐死他！
    兩人沉默地在病房守了一夜。
    天色剛亮，我醒了過來。
    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看了約摸五分鍾，在醫院消毒水的提醒下，我隱隱回憶起發生的事。
    挪動身體想調整一下睡姿，一直保持著相同的姿勢，渾身上下每塊骨頭都在叫囂抗議。動作驚醒了分別趴伏在床邊的男人。
    “小九，你醒了！”
    乍聞蕭遠明的聲音，我微微一愣，立刻轉過頭，想掩飾自己不堪的樣子，目光直直落入段晨的眼睛。漠漠糊糊地從鼻腔裏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我去給你買早餐，清粥可以麼？”段晨整理了一下自己，俯身替我掖好被角。
    “嗯，好……”
    房間裏隻剩我和蕭遠明，不知該如何麵對他，我縮進被窩，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驀地連人帶被被他抱進懷裏，情不自禁掙紮的動作，在他痛苦的呼喚響起時，戛然而止。
    “小九……”
    不再動作，如同受驚的兔子僵硬身體，一動不動。
    “小九……”
    男人一遍遍地呼喚。
    察覺他輕輕扯動被子，我縮起手腳不安地眨動眼睛。
    “小九，對不起，對不起……”蕭遠明連聲道歉。
    手背上，溫熱的液體砸落，吃驚地抬起頭。
    淚水成串地掉落下來，年近而立的男人，哭的泣不成聲。
    緩緩伸出手，纏上他的後背，湊過去擁抱。臉頰輕輕地蹭蹭他的，像家人一般。
    “哥……”幾天沒有開口說話，嗓子很疼。
    “你，你叫我什麼？再叫一聲……”蕭遠明激動地抓著我的肩膀，“小九，再叫一聲！”
    “哥！”
    猛地被他壓進懷裏，繃緊。鼻尖有一股令人懷念而心安的味道。放鬆身體，拽緊蕭遠明的衣角，心神一鬆又有些困倦了。
    失而複得的喜悅讓蕭遠明高興壞了，他狠狠地親吻我得額頭，語無倫次。
    “小九，天……我太高興了！”
    看著他興奮的樣子，我不禁露出一絲收斂的笑容。
    如果不是身體不允許，他大概還要抱起我在房間裏轉圈圈！
    出院後，我漸漸恢複。在有準備的情況下，已經可以接受別人的觸碰了。大家約好了似的對此閉口不談，我很是感激。
    阿飛成天嚷嚷說，好不容易把我養胖些，這一病又回到解放前了，變著花樣地讓廚房的大師傅開小灶給我做好吃的。我不願拂了他的美意，每天吃的肚皮圓滾滾地，走不動路。
    深深懷疑阿飛原先是不是養豬場的小開，一天四頓外加宵夜地給我灌。不過我的臉色倒是真的迅速紅潤了起來，下巴也沒那麼尖了。
    今天蕭遠明來的時候，單手圈住我的腰，把我抱起來掂了掂，“唔，好像是重些了……”
    招惹來阿飛的一通調笑，氣得我錘了他好幾下。
    “哥，我想辭職。”兩個人的時候，我在他身邊坐下，思考片刻後開口。
    “呃，也好。我早就想跟你提了，你去我那裏工作吧。”
    搖頭拒絕，“我想去念書。”
    “要我送你出國嗎？”蕭遠明有些猶豫，私心又不想和小九分開。
    “不，我要參加高考。”
    “我替你安排，”一聽不用分開，蕭遠明答應的很愉快，“過兩天給你插班跟讀高三。”
    考慮到確實需要老師指點考試走向，我爽快地答應了他的安排。
    東西搬去了蕭遠明的公寓。我的東西很少——一箱子書，一小包衣服。
    蕭遠明看著我的行李，眉頭皺的死緊。
    離開的那天，阿飛哭的稀裏嘩啦。和每個人擁抱道別，答應每個月都回來看望他們，我最後還是離開了這個給我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的大家庭。
    沒有再回育兒之家，我暫時沒有能力麵對阿大的冷嘲熱諷。
    每天在學校和公寓之間兩點一線，生活簡單而充實。重新拾起課本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令人難過，我很快就熟悉了新的生活，成為了一個普通的高三迎考生，每天奮戰在題海當中。
    在蕭遠明的監督下，每天吃著數不清的營養品，補償著虧損的營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