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修ing】淩虛  肆.飛紅萬點愁如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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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的小路平時都很幽靜,今日卻有了一陣悠揚的琴聲。和著隨山路蜿蜒而下的流水,或歡喜,或憂愁。整座山因為琴聲而顯得越加幽靜,仿佛一切在此靜止,隻有琴音緩緩流淌。一身著白衣的男子在樹林中飄動,動作迅疾,林中的鳥被闖入的人一驚,紛紛飛起,一時間卷起了正在下落的樹葉,在煙霧迷朦的樹林中飄散。
    隻是轉瞬間,男子便已到了山腰的亭中。
    琴聲在他到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坐在琴前的是一個穿著藍衣的女子,清雅絕豔,不是蟬冰是誰。她坐在琴前並未起身,隻是抬頭淡淡望著他。
    男子一張俊俏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沉,稍稍調整了會兒呼吸,道:“他正在問柳山莊,成親。”
    話音未落,藍衣翻卷,連著那把從不離身的古琴,出了他的視線,往山下奔去。
    男子看著蟬冰急急趕去,心下也有些擔心。這時,天下群雄和武林盟主就在那兒,她如何有生機。即便是勝了,那也會是兩敗俱傷。立馬提氣,飛身欲趕去,身形才微微一動,便聽一個沉沉的聲音道:“她無事。”
    從身後的樹林中,一身黑袍的男子緩步走來,眉宇間盡是霸氣,不怒自威。滾著金邊的黑袍在風中揚動,雙鬢染雪,一雙眼眸深似古井,靜若寒潭。
    “何以見得?”白衣男子雖心急,卻似乎很相信他的話一般,悠悠然坐了下來,端上桌上的茶,慢悠悠給自己斟了一杯,望向他的眼眸雖是泛著寒光,唇角卻是微微一揚,盡是輕佻。
    他隻是眉頭皺了皺,仿佛對他的怠慢有些不滿,卻也無可奈何,坐到白衣男子的對麵,白衣男子卻是不動聲色將茶壺放了,並不為這個在他麵前已是長輩的人斟上一杯。
    黑衣男子隻要微微搖了搖頭,自己斟了去。望著青蔥的竹林延伸到山腳,緩緩開口:“問柳山莊,如何都有韓川會護著她。”
    今日的問柳山莊很是熱鬧,裏裏外外都是一片喜色。家丁丫鬟忙得不亦樂乎,偶爾的得空還不忘相互念叨幾句他們的少莊主。現在已經是莊主。
    柏楊早已經從幻音宮趕了回來。回來的時候韓川頗有些無奈的感覺,早不來晚不來,恰好,正在要成親的前一日回來了。不免去想,這些日子其實柏楊就在暗處看著,隻是不出麵而已。但這些也就是想想,柏楊回來的時候滿是疲倦,整個人卻又對所有人冷了幾分,也不知發生了些什麼。但可以肯定的便是,一定是勞累了許久。原本想將這些天的情況與他商討一番,他卻是一進了問柳山莊的大門便朝著廂房而去,一點也不含糊的躺進了以前的那間屋子。中飯晚飯全部沒吃,直到了第二日早晨,院子中已經鬧哄哄了,才慢吞吞起來,見了韓川。
    韓川不免笑他:“這是怎麼了,將我們柏楊宮主累成了這般。”
    柏楊剜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你暗地裏送了帖子,我收到的時候已經與你成親不足七日,馬不停蹄趕來,你還有臉在這裏說。怎麼就不知道早些送了帖子出去再試探那叫蟬冰的女人。”
    對麵的人沉默了,柏楊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微微闔眼,有些嗤笑:“別拿你那一套蒙騙我,曼陀羅的那名單,你早就信了。”
    “我隻是想不出,那東西是假的理由。”誰會信曼陀羅的內部的文件是有假呢。他也不知道,為何還如此固執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延期婚禮。
    “喂,你若是因為藍魅,我第一個殺了你。”柏楊透過韓川擋在額前的頭發,目光深沉。韓川果然抬了抬頭,不解看著他,他微勾唇角,身上卻泛上了冷意:“你死,心裏都隻能有悠然一人。覃煙,不過娶進來做個樣子而已。”
    韓川眉頭一皺:“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我爹跟你都逼著我娶覃煙,那麼我娶了自然不會負了她。悠然我自會記得,可覃煙,也不該被冷落。”
    “好一個多情公子。”韓川那一瞬竟然覺得,柏楊是咬著牙說著這些的。眼前的人來來往往,在他倆麵前隻是稍作停留行了禮,立即又趕去招待賓客。雖然喧嘩,可還是有那麼幾句漏進了他倆的耳朵。
    “悠然小姐是死了吧,要不為何莊主會娶了煙兒姑娘。”
    “莊主找了這麼些年,居然是找死人麼,唉……”
    “可惜了,悠然小姐原本就生的美,還想長大之後瞧瞧是什麼模樣呢。”
    “不覺得煙兒姑娘跟悠然小姐長得有些像麼?難不成……”
    …………
    …………
    兩人並排靠著門框,半晌無言。柏楊垂頭,望著腳下被自己的鞋尖劃出來的痕跡,雜亂無章。韓川仰著頭,無神的望著湛藍的天空,萬裏無雲,很好。
    “揚州城的命案,隻有抓住了藍魅,才知道究竟怎麼一回事。”柏楊踢踢腳尖,將那上麵粘上的一些泥土踢開了,便朝著門口走去。來人見到他微微一驚,卻見他和顏悅色接待著來人,一時間也放下了提防。
    人群中的紫衣甚是紮眼,那人似乎是笑得無害,卻又有幾人清楚那人肚子裏的算計。韓川無奈苦笑,抓住了藍魅,她還有幾分機會能活下來?是藍魅告知他曼陀羅可以找到悠然的消息,找到的卻是死亡名單。這事情原本就不該告訴柏楊,按著柏楊現下的性子,那必定會遷怒藍魅。而曼陀羅,更是已經成了柏楊怒氣所指。對付曼陀羅中原武林盟倒是喜聞樂見,隻是這藍魅,他如何能夠情願。畢竟,是救過自己一命的人。或許該說是三命,空幽穀他韓川的一命,天山韓川與覃煙的兩命。
    賓客入了大門,便會走來朝著韓川道賀,卻被柏楊擋了去,直接將人帶進了喜堂。賓客瞅了瞅韓川似乎在思量著什麼的模樣,也就不再說什麼。身穿喜袍的韓川卻隻是站在一旁,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仿佛,要成親的是柏楊而不是他。
    眼前的人流未曾截斷,來來往往。而他竟然在這繁雜中看見了寂靜。
    空穀幽蘭,清風襲香,樹下歪歪扭扭擺著幾個空壇,那人目光清幽,望著滿穀的蘭草,手執玉盞,淡然笑言:“你可知道,雲貴一帶,流離失所之人何其多。你可知道,中原武林盟勢力所在,幫派橫行鄉裏,肆意妄為。你可知道,何為正,何為邪。”
    他有一瞬的茫然。
    或許是為她眼中的鋒芒畢露後的寂靜,或許是為她的一番再中肯不過的話。
    七年裏,毫無頭緒的尋找,走遍四方,也知道,中原的繁盛不過是外表的鮮豔而已,內裏,早已不知是何等的滿身瘡痍。
    空幽穀裏,她將他困住一個月,而他掙紮,幾次三番想要逃出,甚至不擇手段,而她像是看透一般,沒有鄙夷,沒有驚訝,沒有厭惡,平淡到讓他心寒。她看透的是中原武林盟的一切,所有人的不擇手段。平淡處之,不過是他們的茫然無知早已經無所遁形。
    天山之上,是顧城,一臉輕蔑,讓他回去重整旗鼓,等著他們的討伐。天山之上,是她,麵對著顧城一動未動,仿佛隻是不經意間闖入,三言兩語,又將他們帶回。中原武林盟下任盟主的來去似乎隻不過是他們閑暇時無聊的消遣。沒有什麼尊重,盡管是拿回了一命,中原武林盟,不值得尊重。
    一個月期滿時,仿佛是已經疲倦,望著她安然闔上的眼,他竟然是會挪不開步子。他欠她命,他幾次對她刀劍相向,她最終隻是輕輕闔上眼眸,語調有幾分刻意的輕鬆:“若你再不走,這空幽穀都會被你給拆咯。”
    實在無法相信,她是那個手染鮮血的殺手。明明她的安靜與淡然,該是在世外隱居的才對,可她偏偏是入世攪得天翻地亂的人。
    本就是對手的兩人,卻在黃沙上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便欠了她的。若是……真的抓到了人,該如何?
    許久,柏楊偏過頭瞅了一旁神思飄遠的人一眼,走過去拍了拍:“吉時到了。”
    韓川看著這滿堂的賓客,滿園的喜色,大紅一片,卻讓他有了一絲心煩意亂。今日的問柳山莊,有一種,血的味道。鑼鼓已響,熱鬧喜慶,一旁的廊回慢步走來穿著厚重嫁衣的人,頭頂的鳳冠一步一搖,掩在紅蓋頭下敲出清脆的聲響。一雙素手緊緊抓著手中的紅綢,近些,才看清腳步下的虛浮。
    柏楊微微一笑:“新娘看來有些緊張嗬,新郎也緊張得不敢前去?”
    韓川默然,突然道:“若是她來了,你請手下留情,留她一命。”話音未落,人已漫步到了堂前,轉頭又朝著柏楊淡淡道,“還站在那兒做什麼。”
    點了點頭,柏楊走了進去。高堂之上坐著的,是韓浪的靈牌。新郎新娘已經站定,鑼鼓嗩呐聲越發的熱鬧,柏楊站在靈牌旁,揚聲道:“一拜天地!”
    韓川牽著覃煙的手,細細的汗水染在他手上,卻讓他眉梢舒展了不少。覃煙恐怕是已經緊張到了極點,一隻手緊緊攥住韓川,韓川無奈,輕輕按了按,才讓她稍稍放鬆。扶著她,轉過身,朝著喜堂外的草地樹木,目光卻不經意飄到草地中的湖水中,點點紅鯉,遊得肆意歡暢。闔了眼,正欲躬身,卻見周圍一陣抽氣聲,心下又是一寒又是一喜。
    “哼!”一聲重重的冷哼傳來,一道藍影降在九階之下的草地中。一時間衣袂飛揚,掀起青草四散飄揚,那人身材纖瘦,層層的藍衫卻不顯累贅,反倒有了些飄飄然的出塵意味。麵容清麗絕豔,不是蟬冰是誰?眼眸卻早已經沒有了半分塵世小女兒姿態,倒像是古井一般,杳無波瀾,抱著那把古琴,眸光掃向韓川和柏楊的時候,森冷了幾分。
    韓川苦笑了笑,她這戲,倒是做得足。也不知她如何能夠放下骨子裏那副傲氣,去扮一個青樓藝倌。
    “莊主大婚,怎不邀蟬冰奏上一曲?”恍若未見韓川不遠處的苦笑,藍魅明眸清澈,帶著點點寒意,一步一步朝著上麵穿著喜服、鮮豔得有些過分的兩人走去。一階一階,走得極其緩慢,藍衫隨著輕風微動,看得驂武堂裏的人微微的失神。
    “妖女!還我師叔命來!”雷家莊少主猛然醒悟過來,厲聲一喊,眾人這才突然反應過來,也不等韓川有何動作,紛紛舉刀砍向一步步朝著驂武堂而來的女子。
    藍魅腳步微停,眼睛一眯,纖手輕撫琴弦,樂音一出,帶著內勁,前排的人瞬間倒下,口中吐著鮮血,滾落到驂武堂下的草地上。
    還剩三階,藍魅繼續踏上一步,又是一群人拔刀而來,眉梢微揚,似乎隻是一瞬間,一道藍影從人群中劃過,帶著血腥的氣味,上前的人一個不剩全被她扔到了下麵的草地中。藍影飄至驂武堂前,淺淺一笑:“莊主是不把蟬冰當朋友了,如此喜事,竟也不告知一聲?”目光緩緩移動,轉到了覃煙的紅蓋頭上,“新娘子本該是最美的,這紅蓋頭一蓋,把美人兒的妝都給蓋住了。”
    覃煙緊緊握住韓川的手,呆在原地。她聽到那個清澈的聲音仿佛就在身前,莫名有些緊張,原本隻是出了些汗的手居然開始發抖。猛然,頭頂發涼,鮮紅的蓋頭已被掀開。而掀開她紅蓋頭的藍魅,一雙眼似笑非笑細細打量著她。
    韓川不動聲色將覃煙往後一拉,人擋在兩人間,微微歎口氣:“你來了。”
    藍魅稍稍抬眸掃了他一眼,看著四周所有人按劍欲動,眼裏閃過一絲譏誚:“不是莊主叫在下來的?”
    韓川無奈,瞧了一眼斜後方站著的柏楊,盯著藍魅,身周的殺氣早已滿溢。果然,已經遷怒了麼。
    “我可不想再天天見著她,你還是把她帶身邊吧,跟著你搗亂那也隻是禍害你而已。”那時的柏楊笑著對他道。
    真的是厭棄她的麼?他總愛藏著自己的心思,可到頭來得到了什麼?如今知道了她的死訊,他是不是在後悔?後悔當時沒能與她好好相處,非得兩人橫眉豎眼終日為敵。
    走近了些,他輕輕道:“你可以不來的。”
    “我不來,錯過了莊主為在下所備的葬禮,何其可惜。”卻見她微微笑了笑,傾國傾城,衣袂飛揚,刹那間欲抽出的劍“哢哢哢”全數斷成幾截,眾人呆在當場。
    柏楊大喝一聲,劈掌襲來。她腳步一轉,向後滑出十幾丈,飄然落在草地上。一個轉身,將琴放在石桌上,雙手已然覆上琴弦。先前呆著的眾人,像是被這一掌鼓舞了起來,各派人拿出自己的絕技,交替著向前對著正襟危坐的女子擊去。
    藍魅也不動,隻是淡淡一笑,仿佛置身於山水之中,享受著清風高陽,撥弄著琴弦和著鳥鳴一般,然而這琴音中的殺氣卻是讓那些靠近的人血濺當場。前去的人一撥一撥地倒下,卻一撥一撥的跟上。看著源源不斷的人,神色自在的人終於秀眉微皺,眸光一沉,七弦同時奏響!所有人被震開數丈。石桌旁的梧桐也被震得掉落諸多泛黃的葉片,被她凝住,在空中停住,並未立刻落地。
    那一刻,仿佛時間凝滯。
    幻音之術前三層用其迷人;中三層用其殺人;後三層,則織夢惑其本心,困入夢中,耗盡生機。
    柏楊嘴角微揚,不過在空幽穀借著典籍修得的他幻音宮的招數,也敢在他這個幻音宮宮主麵前班門弄斧?被震開的人尚未落地,他已身如閃電,飄至她身前三丈,隔著樹葉運氣出掌。身旁似乎有人喊了一句什麼,卻不等他仔細聽,十二掌滅魂轉魄掌,掌掌殺氣畢露,掌掌打向她的空門!
    韓川一急,將覃煙拉到了後頭,便趕了出來。
    梧桐葉一轉,為她擋去大半的殺招。黃葉也在他的掌風下盡數碎裂,飄散空中,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藍魅真氣翻湧,忍不住,嘴角溢流出了鮮血,然而手指未停,琴音依舊不絕的傳出。就在她分神之際,柏楊已經到了她身邊,黑發飛散,冷笑著看她,掌中已凝滿了真氣!
    藍魅臉上的笑終於盡數斂去,將古琴拋至身前,向後退去。古琴應聲而碎,擋了半掌,剩下半掌打在她身上,骨頭碎裂的聲音在耳旁炸響,她捂著胸口,嘔出一口血。抬眸間,神思早已經恍惚,望著那個繼續逼近的紫色的影子,淺淺笑了。
    柏楊嗬……
    嘴唇微微一動,仿佛說著什麼,卻是消散在空中:“謝謝。”
    瞧著她蠕動的嘴唇,半晌看不出說的是什麼,卻又有一絲熟悉。
    似乎瞧見柏楊身後似乎有人影閃動,藍魅仿佛已經認命一般的表情頓時冷冽起來,一抹冷笑掛在唇邊,頓時掠到柏楊身後,抽出腰間的匕首擲出,突然,她定住了!
    居然是……韓川?!
    柏楊察覺身後的破空聲,轉過來亦是一掌,卻是打在為他擋劍的藍魅身上。利劍穿透藍魅身體,匕首也釘在了自己的肩上,韓川愣在原地。怎麼會是她?她為什麼,要替柏楊擋他的一劍?
    片片黃葉墜落,驂武堂前的草地,早已經一片狼藉。
    柏楊回過神來,看見的隻是那個殺手躺在層層疊疊的衣衫上,血染透了身下的衣裳,展開,就像一隻豔極的死蝶。韓川站在她身前,眼眸死灰,緩緩蹲了下來,一隻手想要探上去,卻又顫抖著收回來,死心一般垂在草地中,與他的頭一起,低垂著。
    不遠處古琴的碎片中仿佛有著一件什麼東西,木然,似乎有什麼的東西在刮著自己的身體,死過一次的心,似乎又死了一次。他顫顫地拾起古琴碎片中的那樣物件,一方錦帕,或者說,是半方錦帕,緩緩展開。那上麵的字像是一把利劍,刺得他的眼睛劇痛不已。
    從未想過要後悔。可他後悔了,第一次,是在當日放任她在他屋前說了一句“謝謝”後離開。第二次,是在這裏一次次想要置她於死地。他看清了她說著什麼,又是與七年前一模一樣的兩個字,“謝謝”。他一掌掌打在她身上,是要殺她!有什麼好謝的!
    看著定在那裏的兩人,透體的寒冷從腳心漸漸傳到心口,他呆在原地,眼中逐漸浮現恐慌。她……會死麼?
    耳旁是其他人歡呼的叫喊,卻早已經模糊。但隨便想想,不外乎“這個妖女終於死了”,“終於報仇了”一類。漸漸清晰的是眼前兩人的呼吸,一人沉重紊亂,一人若有若無。
    柏楊將錦帕握緊,收進衣內,緩緩走來,強迫自己鎮靜,然而身體還是不受控製的顫抖著,他隻能盡量維持著原有的風儀對著受傷的眾人道:“各位英雄還請回廂房養傷,今日之事,問柳山莊向各位道歉。”
    眾人看著藍魅已死,相互攙扶著,朝著問柳山莊廂房而去。揚州城內的小派便自行回了自己門派。
    覃煙看見所有人朝著外麵走去,似乎要散了,急急跑出來卻是定在原地。不遠處的草地上,韓川跪在那個人身前,一動不動。
    ……你喜歡他。
    ……喜歡他為什麼不說呢。
    ……不說出來,他怎麼知道。
    她救了他們,一路上卻總是趁著韓川不在的時候譏誚地看著她。韓川一來,便又變成了一副冷心冷情的表情。可是她不曾說的,她就算喜歡韓川又如何?悠然在前麵,現在,恐怕又多了這麼一個叫藍魅的吧。相對於是能夠與之比肩的藍魅,自己,恐怕隻是可有可無。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他似乎是很歉疚:“她救了我不止一次。”
    柏楊沉默了半晌,眼睛定在那個已經意識模糊的人身上。又響起他的話:“我本想留她下來,問問這揚州城的命案。沒有想過要她的命。”
    柏楊皺著眉,幾步走到她身前,伸手,卻被韓川一把攔住,隻見韓川一臉警戒:“你做什麼!”柏楊隻是冷哼一聲,將人抱起,走向後院廂房。韓川踉蹌著站起,一把追上去,抓住他,卻被柏楊微微側了身,避了開去。
    他轉過身,瞧著韓川一臉怒色道:“你把她逼來了,讓她成了這幅模樣,你還想怎樣!”
    柏楊低頭靜靜望了望懷中的人,臉上早已經沒有了血色,早已經昏厥了過去,卻是輕輕蹙著眉頭。抬起頭冷冷掃了他一眼:“你若還想救她,便好好跟來。”
    眼角處似乎有一抹紅豔豔的人影,韓川轉頭,瞧見站在驂武堂門前的覃煙,停了一會兒,卻還是跟了上去。
    “救人要緊。”不去想韓川之前的焦急,不去想之前韓川的心灰意冷,覃煙隻是低聲喃喃念叨著,跟了上去,卻是不知不覺中放慢了腳步。不想要去想的,卻偏偏還是想,柏楊都要去救的人,會是誰?當初一直不理解,為何藍魅會救了韓川,到了天山又是孤身一人潛進曼陀羅救了他們,現在,是不是就很明顯了?
    韓川可以因為是報恩,想要救她。可柏楊呢?有誰,能夠讓柏楊心急?有誰,會緊張韓川,也會緊張柏楊?
    不願去想的,不願去相信的。
    於理,該欣慰的,他找了這麼多年的人總算是回來了不是麼。於情,如何去釋然。
    滿院狼藉。
    一人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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