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才關上不久，韓川正在燈前擦著流光，房門響起了敲門聲。韓川微頓了頓，才起身開了門。剛才的扛刀大漢站在門外，刀不在肩上，扛著的倒是一大壇酒。酒香濃醇馥鬱，從被拍開的泥封處散開。韓川一聞，眉頭便舒展開：“杜康，正好。”
    側身讓了讓，大漢嘿嘿咧著嘴笑著，步入房內。床榻簾帳放下，覃煙已然睡下。外間與內間之間又有一道鏤花木門隔著，他們也就不避忌，徑自在外間桌邊排開一排酒碗，大漢沉聲一提，單手擰著酒壇邊緣，另一隻手和著倒酒的手不停將酒碗移到單手倒出的酒水下，撞走已滿的碗。“鏗鏗”的清脆聲音響開，碗也被打到方桌四角，然後再向中聚成兩條交叉的線，中間那碗倒盡，酒壇也恰好空空，一手甩開酒壇，控製力道恰讓它滾落一旁不發出聲響。
    兩人分立方桌兩旁。
    韓川輕笑，舉起一隻碗，對著大漢一敬：“兄台未曾攜刀前來，是將韓某當作朋友了。”一仰頭，一大碗酒不過喘氣的工夫便已飲盡，抹了抹下頷的酒漬，對著大漢一攤手，道：“請。”
    大漢哈哈一笑，大手一撈，一碗酒跳到手上：“韓兄弟見外，能與他們那些人對上一對，心不驚，氣不喘，褚甘佩服！這朋友，褚甘交定了！”說完便是一碗酒下肚。
    韓川拍了拍手掌：“好！今晚不醉不歸。”手下一使力，方桌轉動起來，桌上酒水卻不灑掉分毫。大漢咧嘴大笑，手一撈，又是一碗酒下肚，桌上剩下的酒碗未被碰上絲毫，抹抹嘴邊的酒水，手一甩，碗向著窗外丟去，砸在酒樓外邊的空地上。
    韓川瞥了眼內間正熟睡的覃煙，雙手抱拳：“多謝褚兄。”褚甘眉梢一揚，濃眉高高飛起，大手又再向著轉動的桌案探去，韓川左手指掌並用，攔住打掉褚甘的手，右手順便帶起一碗酒：“褚兄莫要貪心，這碗是韓某的。”
    褚甘嘿嘿笑著，摸了摸鼻頭，撈起一碗：“這碗已經在我手上了。”話未盡，酒已盡。
    開懷暢飲，心中也舒暢不少，與這般江湖人一道，韓川莫名的覺得喜歡，不必拘束，再多的煩憂也忘了。眼眸不自覺瞥了一眼覃煙。心中一滯，還不夠，還得再喝！
    醉了忘了，或許便會好了。
    褚甘的手打向韓川，就要去搶韓川的手探向的碗，擠眉弄眼：“喝個酒還想著自家媳婦兒呐。”韓川無奈，失笑出聲，手迅疾抓起自己的那碗酒：“酒還堵不住嘴？”怎是想著覃煙？那個冷絕豔絕的女子麵容又漫上心頭，仰頭，一碗酒被飲盡。淡淡的苦澀。
    褚甘撇撇嘴，頗有感慨的歎了句：“酒入愁腸愁更愁喲！”抓起一碗酒便要仰頭飲盡。韓川微一眯眼，伸手拖過褚甘手中的酒碗，一飲而盡，挑了挑眉，饜足地歎歎：“好酒。”
    褚甘幹瞪著眼，從未想過，這小子居然耍無賴，用搶的。看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碗，神色得意，氣得他吹了吹嘴邊幾根胡子，開始撈起麵前的酒碗，一個勁兒的往自己口裏灌酒，眼角不時瞥瞥韓川，手下動作麻利，不再退讓。
    韓川也不示弱，兩人各自倒著自己麵前的酒，未得幾盞茶的工夫，兩人麵前的酒已經不剩多少。
    “啪。”
    “啪。”
    …………
    樓下窗外的空地上已經堆滿了白瓷碗碎片，掌櫃聞聲走出來瞧了瞧，再看看不斷丟下白瓷碗的窗戶，一口氣上湧，就要開罵。這人怎可以將他店裏的東西就這般毀了！
    “你……”話才開頭，一股甜甜的香氣漂浮開來，掌櫃一怔，再不發一言，神色緊張向著酒樓內走去。
    兩人麵頰都已有了半分紅，卻無醉意。兩人對望著，手下卻在為了方桌正中央的那最後一隻酒碗你來我往，出招拆招眨眼間十餘招已過。韓川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褚甘使那五尺大刀，手上功夫竟也不弱。
    酒碗在兩人手上不時移動著位置，卻未曾離得開桌麵，到得了哪一人嘴裏，對方都是不依不饒。手下使力，韓川將碗勾向了自己，褚甘一用一隻手勾住，另一隻手掌側砍向韓川的手腕，韓川另一隻手卻用兩指夾住虎虎生風的手掌，手指向上一頂將褚甘的手掌頂了上去，手腕一翻又將褚甘的手推了回去，繼而兩指又成爪狀，扣住褚甘的手腕。
    眼見韓川就要將酒碗搶走，褚甘將手一換，空著的手扣住碗，被扣住的手腕一個使勁，手腕猛的繃緊，深吸口氣，竟像鋼鐵般堅硬，震開韓川的手，又向著韓川扣著碗的手抓去。
    那種功夫……
    驚於他一瞬間堅硬的皮膚，韓川皺了皺眉，兩手一起，將褚甘兩隻手從下而上打開。褚甘一急，又是急急探過手來，在褚甘的手碰到碗之前，韓川一掌就將酒碗從窗戶拍出。
    “酒！”褚甘大叫一聲，向著窗外躍去。
    韓川之前的豪氣全然不見，冷著眼，站在窗口看著褚甘接住那碗酒滿意的一歎，手指一勾，流光便已在了手中。轉了轉手腕，流光的銀光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痕，眼眸看向窗外的人影之時，便已經向著樓下的人擊去。
    白色的衣裳隨著身影移動展開像蝶一般，隻是輕輕鬆鬆向前跨了幾步一般，轉眼間人影已近到身前。一劍斬出，夜色中恍若一道流星劃過，韓川冷冷道：“褚兄既然如此功夫，不妨與韓某切磋切磋。”
    褚甘未料到他的突然發難，向後退去，低聲咒了聲：“韓兄弟你做什麼！”
    韓川卻已不再言語，徑自一劍劍斬向他，不帶劍招，隻是一劍劍向著褚甘的雙手斬去。一道道銀色的光輝在褚甘身周織成網。避無可避。
    被流光上的劍光晃了晃眼，知道這是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再不反擊，恐怕這手都別想再拿起酒碗。猛一吸氣，一沉聲雙手驟然繃緊，直直擋住流光。
    “鐺！”流光觸及褚甘的手臂，竟直直被彈開，韓川退後一步，眼眸一眯，流光劃過一道劍痕，劍氣若利刃，刮向褚甘的全身。褚甘大喝一聲，雙臂擋在前擋住大半的劍氣，剩餘的劍氣從身側刮過，卻也隻聽到“鏗鏗”聲響，而他未傷分毫。
    韓川眼眸閃過一絲殺意，僅一瞬，便已平和。
    攻勢已停，褚甘稍稍鬆了口氣，眼前卻倏地又晃過劍光，立即又將雙臂擋在胸前。低著頭縮在雙臂之後，半晌卻未曾感到有劍氣，納悶間抬起頭，卻見韓川隻是將流光收入劍鞘。
    褚甘呆在原地，眼中滿是疑惑。
    “玄機門。你怎會單獨出來。”韓川抱著劍，斜睨著他，聲音清清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