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我的病人。什麼叫喜歡她啊？她有男朋友的，那個男人，對她很好。”袁一不知為什麼，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清楚，“你應該也認識吧？秦義。”
    “果然是他。”李德如釋重負。
    “所以，你承認你就是李微的哥哥了？”袁一抓住了那四個字的實質。
    “你還真夠不依不饒的。”李德沒有否認。
    “怪不得……”袁一感慨。
    “怪不得什麼？”李德看著袁一的眼睛。
    “怪不得你要用這種方式對待自己。”袁一不示弱，回視李德，“我所料沒錯。”
    “……”
    “李德，跟我回家吧。別再過這種日子了。”袁一建議。
    回家吧……這三個字，讓李德感動莫名，眼眶發熱。很久沒人這樣跟他說這樣的話了。他的父母，直到走前，都沒跟他說過這句話……他很想緊緊抱住袁一，卻又怕嚇到他。他，已經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了。
    “習慣了……”
    李德不知該怎麼回應袁一。但他仿佛真的已經習慣這種無欲無求的日子了。這樣麻木著，讓他覺得簡單，輕鬆。
    “你不是習慣，而是在逃避……”
    “我沒什麼可逃避的了……”
    “你有！比如李微，比如秦義，比如我……比如你的過去……”
    “……”
    李德真拿袁一沒轍了。雖然他不承認躲袁一，但袁一還是感覺到了。跟一個研究心理的人在一起，果然不好偽裝。雖然他自我感覺心理上相對其他人算是比較強勢的，不太容易為人所左右，通常，更願意左右他人。但，還是敵不過專業人士。
    “我問你，你坐在那裏等人施舍時，真的會忘記所有一切嗎？”
    “……”
    “你食無精味，居無定所，渾然度日，真的贖了你的所謂罪孽嗎？”
    “……”
    “你再告訴我，你的罪孽在哪裏？具體一點，你說得出來嗎？愛上一個人，是罪孽嗎？那個人離開你，是你的錯嗎？離開公司離開家，是你自願的嗎？公司是在你手上垮掉的？還是說，公司離了你不行？那它原來，是怎麼運作的？”
    “你別說了。”
    “最後兩個問題：你認為，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你的朋友，誰會因為看到你自暴自棄地成為乞丐而感到心理平衡或很開心了？還是說，這樣，你們家的公司就會回歸？”
    “……”
    “李德，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來吧。你並沒失去所有一切。至少，你還有妹妹，她是你的親人。你還有自己的知識和才華，這是你的事業之所在。你還有朋友，就算秦義們不再當你是朋友，你還有我。”
    你還有我……聽到這裏，李德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臉，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當時，他多麼希望有人能這樣對他說這幾個字啊！不論是那個人，還是他的妹妹，或任何一個朋友。
    袁一靜靜地任李德痛哭。他知道，這哭泣，他憋得太久了。哭出來，他的問題，就少了大半。雖然知道痛哭一場對李德有好處，但他看著大放悲聲的李德，還是感到內心抽痛。他不禁在心裏暗暗怨恨李德的父母，他傾心相愛的人，和他的妹妹，以及他的朋友。他們怎麼忍心，丟下他，讓他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痛苦。他們，真的愛他嗎？
    李德哭得昏昏沉沉的，被袁一打車帶回自己的住處。
    迷迷糊糊地洗了澡，李德一頭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他這一睡，竟然睡了三天三夜，連飯都沒吃。袁一叫不醒他。就在袁一想著，要不要叫個救護車送他去醫院時，他醒了。
    “呼……你終於醒了。再不醒，我就要叫救護車了。你餓不餓啊，居然睡了三天三夜！我去給你熱點粥。”
    那粥，在接李德回家的第二天晚上就煮好了。當時袁一就想，一天沒進食的李德，隻能喝點粥，否則對胃不好。誰想到，粥都被他左熱右熱熱成糜了，李德都沒醒。
    李德沒說話。他沒力氣說話了。他太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了，太久沒睡過這麼完整的覺了，太久沒享受這麼溫暖的感覺了。突然的放鬆，讓他覺得無比疲倦。
    袁一熱好粥，把粥放在床頭櫃上，把李德扶起來，再加一個枕頭，讓他靠在床頭，重新端起粥碗，用勺子盛了一口粥，吹了吹，喂到李德唇邊。
    李德張口接下，卻半天也沒咽下。曾經，在他被父親趕出公司急怒而病時，也曾有人也是這樣體貼地照顧過他。熟悉的場景，卻是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
    “我自己來吧。”終於用力咽下口裏的粥，李德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嗯。你自己能行嗎？”袁一有些不放心，看他的樣子，很虛弱似的。
    “沒事。隻是不太適應這麼奢侈的生活了。”李德的玩笑，開得很苦澀。
    袁一皺皺眉。他不喜歡看到這麼消沉沒生氣的李德。
    “看在你這幾天沒吃東西的份上，不跟你計較。等吃飽了，再敢這麼有氣無力地裝娘子，看我不扁你！”袁一把碗和勺往李德手上一塞。
    “嗬嗬……”李德笑了，“你這樣才像個堵氣的小媳婦。”
    “死去吧你！”
    袁一瞪李德一眼，給他拿衣服去了。唉，自己這麼伺候他，可不像個小媳婦！欠他的啊？揀回家來管吃管住還管伺候。不行，哪天得找補回來。
    見李德氣色好些了，袁一就提出讓他見李微。李德拒絕了。他還沒準備好。
    “準備什麼啊？要不，你慢慢準備。我先告訴她我把你收容在我家了。省得她天天心神不寧的。知道你沒事，她的病，估計立馬也就好了。”袁一小小地逼了李德一下。
    “別……真的，再等兩天。我好好想想。”李德納悶，袁一什麼時候變成急脾氣了？
    “我還真沒發現，你也有這麼肉的一麵。是爺們兒不是？”袁一不屑地撇撇嘴，“原本我還說，你不像南方人，倒有些北方人的性格。現在看來，還就是一南方小男人。”
    “你丫找打是不是？”李德擰起眉毛。
    “得，得，這股勁，留著見你妹妹使吧。”袁一好漢不吃眼前虧，李德比自己高了半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