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情兩生  富丐 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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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一真的就在沒事時跑來與李德做伴了。橫豎每天也沒什麼大事。
    兩人天南地北,國內外政局時事、娛樂軼事聊了個不亦樂乎。
    這兩人的狀態,很是怪異,使得路人忍不住側目而視,拿不準,該不該“獻愛心”。每當這時,袁一便會掐住話頭,讓李德恭恭敬敬地舉起放著零錢的破紙盒。等“新貨入倉”,再重拾話茬。
    這樣海聊了幾次,二人彼此熟悉了,講話也就隨意了許多。
    “喂,以你的談吐,找個好工作不成問題啊。為什麼幹這個?”袁一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在心中窩得快長毛的問題。
    “一直等你問呢。可是,卻沒想好該怎麼答。”李德的神情頓時暗了下了,如同六月的驕陽沒入烏雲。
    “如果很難開口,當我沒問吧……”袁一不想強人所難,但又還是帶著些希冀。
    “這事,一言難盡……呼!”李德長出一口悶氣,向後一靠,如同練武之人被散了功,癱軟而痛心。閉著眼,不知想到了什麼。
    “算了,別說了……能理解。估計你受的打擊,比我大。”袁一低下頭,想起自己的遭遇,不再說什麼。
    “怎麼?同是天涯淪落人?”過了半晌,李德重新挺起腰,歪頭看著袁一問。
    “嗯。不過,我跟你比起來,應該算好的吧。至少,我隻是打算放養自己一陣。像現在這樣,晃上一些日子,調整一下。”袁一的表情很沮喪。
    “自我放逐?看你那樣兒,應該是工作出了岔子吧?”李德嘴角一咧,做出一個似嘲似憐的了然的笑。
    “你眼真毒。是出了岔子,很大的岔子……一條人命。”袁一的聲音模糊得像是夢中囈語。
    “明白了……咱倆還真夠有緣的。”李德苦笑望著天花板。
    “喂,聊了好幾天,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袁一閉眼調整了一下心情,眼開眼看李德。
    “李德。木子李,品德的德。你呢?”
    “袁一,很簡單,袁世凱的袁,數字一。”
    忽然就陷入了沉默。二人都在猜,對方到底經曆了什麼?一個出了岔子害了一條人命卻沒受法律治裁,一個氣宇軒昂地做了乞丐。
    “走了。沒心情陪你了……回家。”袁一忽然站了起來。
    李德隻是略仰頭翻了袁一一眼,沒動彈。
    “走吧……想聊天就過來……我富得狠,最趁的就是時間,多得是。”
    “切!一寸光陰一寸金……你有座金山呢。不過,金子,還是要有點造型才更招人疼。Bye!”
    李德掀起眼皮看著袁一雙手插兜,低頭而去的背影出神:“造型……”
    有人走過,扔下一個單元硬幣,李德忘了反應。
    袁一有一周沒來了。
    李德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是太久沒與人打交道了麼?與袁一聊了幾天,忽然就不適應沒人說話的感覺了。
    想起上次袁一走時說的話,李德常常發呆。是啊,金子,堆在那裏真的沒什麼用……一塊金子,遠沒有一件金飾品招人喜歡……要煉要鍛要錘要修飾……要有成就啊……成就,自己還可以奢望那種東西麼?
    又時也會想起袁一說的那條人命……他們聊了這麼多天,竟很默契地沒有問過對方的私人情況。他對袁一,除了姓名和一條人命,幾乎一無所知。人命……想起死去父母,李德愈發地黯然——兩條命,何嚐不是與他有關?如果他能……何至於如此自罰。
    旁邊來了一個站街歌手,離李德大概有七八米的距離。歌手很年輕,大概也就隻有十七八歲吧。上學的年紀,李德想。應該是來練膽的,不像是為了錢。那孩子隻帶了一個便攜式電麥,和一把古典吉他。李德多看了男孩兒兩眼,現在的孩子,玩古典吉他的少了,一般都是玩電吉他。
    男孩兒的嗓子很好,唱得不算很出色,但是認真,聽著很舒服。都是些經典老歌,李德再次注意男孩兒。這個年齡,唱老歌的,也少吧?
    李德也很喜歡聽老歌。也許是受父母影響。因為自他記事起,隻要不是看電視的時間,家裏就常常充滿著經典的旋律,他想不聽都不行。聽多了,也就愛上了。
    一段熟悉的前奏。
    李德熟得不能再熟了……王傑的《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這首歌,曾陪了他整整一個月。然後,他就天天坐在這裏了。
    李德忽然閉起眼,扯開嗓子應和著男孩兒的歌聲。男孩兒因為李德的應和,唱得更起勁了,吉他也彈得更賣力,合弦中,夾雜著拍擊麵板的節奏。
    天上飛過是誰的心
    海上漂流的是誰的遭遇
    受傷的心不想言語
    過去未來都像一場夢境
    痛苦和美麗留給孤獨的自己
    未知的旋律又響起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黑暗之中沉默地探索你的手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明天的我又要到哪裏停泊
    多少冷漠我都嚐盡
    多少回憶藏在我的眼底
    遙遠的你是否願意
    為我輕輕點起一絲暖意
    痛苦和美麗留給孤獨的自己
    未知的旋律又響起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黑暗之中沉默地探索你的手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明天的我又要到哪裏停泊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心中的火再沒有一點光和熱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昨夜的夢會永遠留在心中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心中的火再沒有一點光和熱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
    昨夜的夢會永遠留在心中
    這首歌的詞,李德倒背如流。從戀人轉身,到父母的悲亡,再到一貧如洗……直到如今,那些傷痛的字句,就是他的寫照。
    李德唱得很投入。沒有察覺到有人靜靜地盤腿坐到他身邊。
    袁一看著閉目高歌的李德。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苦痛的感覺。這讓袁一覺得,李德是個情感豐富的人,並不像他平時聊天的語調那樣清淡。
    這個人,太不同尋常。每次來,都會帶給他不同的感受。今天的驚豔,是他的歌聲。李德如此有天分,簡直是個全能型的人才。這張嘴,天天隻說“謝謝”,可惜了。以他的天分,不論是唱歌還是說話,都可以讓他把自己養得舒舒服服的。還有,如果他洗個澡,換身衣服,應該是個很帥氣的男人。高凸的眉骨,略凹的眼眶,細長的眼睛還是雙眼皮的,又長又挺的鼻梁,薄弓一般的唇線,將他的窄臉襯得立體感十足。有力的脖頸和突出的喉結,以及寬寬的肩膀修長的腿,怎麼看,都很MAN。這樣出色的人,為什麼偏偏要行乞?袁一覺得,自己的好奇心,越來越重。
    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四周竟響起了希希落落的掌聲。是幾個為歌聲而駐足的路人。李德頓了頓,接上一聲輕輕的歎息。
    唉……
    這聲歎息,袁一聽得心酸眼也酸。自己,何嚐不是一無所有呢?原本,還有個不錯的工作,現在……坐在這裏的自己,想得到什麼?希望有人慰籍他的孤獨麼?還是說,隻是因為這個很談得來的謎一樣的乞丐?
    男孩兒好像得到了鼓勵,接著彈起另一段悲愴旋律。那是齊秦的《北方的狼》。
    還沒等男孩兒張口開唱,李德忽然破口大罵:
    “你小YT的,不會唱點別的?這種歌,沒有共鳴就別唱!沒的糟蹋好好的作品。換一首!”
    孩子被嚇到了。想不明白,剛才還跟他一起唱得起勁的人怎麼突然就發起了脾氣。他站在那裏點發愣。
    “李德,你嚇到他了。”袁一開口替孩子解圍。
    李德聞聲回頭,這才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袁一。
    “你來了?什麼時候來的?我沒注意。”
    袁一衝李德笑了笑。
    “你唱得那麼投入,當然注意不到。唱得真好。你怎麼不去當歌星?勝過在這裏受苦。”
    “歌星?嘁!”李德不屑地斥之以鼻,“我就該受這苦。”
    “有誰是生下來該受苦的?”袁一問,“看得出來,你受過良好的教育。你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為什麼選擇這種沒尊嚴的活下去的方式?……如果我的專業知識沒騙我的話,你應該是經曆了什麼慘痛的打擊。”
    “哦?你的專業知識?”李德對他的說法產生興趣,袁一第一次談及自己的專業。
    他從沒問過袁一是做什麼的。在他提到一條人命後也沒問過。他不想揭人傷疤。就如同他不願別人揭自己的傷疤。正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再說,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見麵就聊天解悶的新晉熟人而已。一個乞丐,有什麼權力對人家問東問西的?
    “從心理學上講,你這種表現叫自我懲罰,是一種焦慮轉嫁,屬於精神分裂的範疇。你是在用這種邋遢無尊嚴的生活來緩解精神上的痛苦。你在厭惡和痛恨自己。我說的,沒錯吧?”袁一看著李德,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李德聞言,麵無表情地定定看著袁一。
    “心理學?哈……我說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感興趣,沒事跑來我這兒浪費時間。原來是個心理醫生啊。怎麼著,職業病?覺得我不正常,想幫上一幫?還是,覺得我這個病例很有研究價值?”忽然就覺得很生氣,李德的語氣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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