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臨死前說過，如果有人寧可自己挨餓，也要喂飽仔仔，寧可自己受凍，也要讓仔仔穿暖，那個人便是他的爸爸。媽媽還說，爸爸總有一天會來的。
    仔仔等啊等啊，一直等到6歲，再過5個月，他就要上學了，爸爸還是沒出現。
    那天，趁著老師帶孤兒院的小朋友們在街上散步，仔仔逃跑了。他再也不要等下去，他要去找爸爸。
    街上的男人太多了，但是沒有太多人關注他。看他幾眼的人，目光中有憐憫，卻沒停下腳步。
    仔仔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隻知道，他找不到回孤兒院的路了。雖然已經是春天了，沒了太陽的時候，還是很冷。中飯、晚飯都沒吃，仔仔已經走不動了。他抱著自己的肩膀，坐在打烊的小店門口的台階上，瑟瑟發抖，看著街一越來越少的人影。
    眼皮快要重得掉下來的時候，仔仔昏昏的視線中，停住了一雙不大的腳，穿著中學生們愛穿的帆布鞋。
    仔仔仰起臉，眼巴巴地看著那半大孩子手中散著香氣的，被咬了一口的漢堡包。看了一會兒，在一聲歎息之後，漢堡包跑進仔仔的小手，塞進仔仔的小口。
    吃了漢堡的仔仔還在抖，抖到少年邁不開離去的腳步。又是一聲歎息後，少年的夾克大垮垮地穿在了仔仔的身上，而仔仔的身子，跑到少年的背上。很瘦，但很暖的背。
    媽媽臨死前說過，如果有人寧可自己挨餓，也要喂飽仔仔，寧可自己受凍，也要讓仔仔穿暖，那個人便是他的爸爸。……爸爸，終於來了。可是，怎麼看，都像是哥哥。但是，仔仔決定聽媽媽的話，他管少年叫爸爸。
    不管少年怎麼教，仔仔還是叫他爸爸。少年沒辦法，把仔仔帶到學校。
    這個年輕的爸爸，自己也是孤兒。他的爸媽因生意失敗而破產，雙雙自盡。死前，他們為在私立學校就讀的兒子交足了到高中畢業的所有學費和住校生活費。原來家中的所有一切，都歸了那些憤恨的債主。他們拿不走的，唯有已屬於學校的學費和生活費。
    仔仔不肯離開好不容易找來的爸爸，不肯說出孤兒院的名字。學校也不肯收留仔仔，爸爸隻好退學。拿著退還的錢，爸爸租了一間小窩棚，買了生活必須品，又在普通學校注冊了學籍。爸爸說，不上學，就拿不到文憑，將來就沒法養活仔仔並供他上學。
    仔仔有了家，有了關心他愛他的爸爸，還有一個破破爛爛卻可以遮風擋雨的小家。爸爸在上學之餘，到處打工充實他們可憐的存折。菜粥和醬油拌麵，是爺倆最愛的美食。爸爸同學送的舊校服，讓仔仔還沒踏進小學，就成了最小號的高中生。
    十年過去了。已是當年爸爸年紀的仔仔，知道女人應該是男人的伴。但爸爸身邊從沒有女人。仔仔為此自責，爸爸說，是那些女人沒福氣，得不到這麼現成的好兒子。
    又是五年過去了。爸爸已是而立的男人。介紹給爸爸的女人們，將目光熱辣辣地放在了兒子身上。兒子怒了，爸爸笑了，我們，不需要那樣的女人。
    終於有人要嫁給爸爸了，仔仔臉上卻沒有笑靨。那個粗鄙的無知寡婦，怎配得上自己梧桐般挺秀、楓木般多姿的爸爸？
    看著爸爸應付著寡婦的苦澀麵容，總能引起仔仔心中陣陣疼痛。仔仔想了又想，記起自己曾經的童言：要做爸爸的新娘。爸爸當時開心的笑聲和綻放的俊顏，兒子至今難忘。
    看著仔仔決絕地趕走差點成為他母親的女人。爸爸的眼中，有一絲喜悅，更多的，是說不出的哀傷。
    原定的婚期，下班後的爸爸愕然走進吉紅一片的改裝新房。仔仔一身簇新禮服，將酒杯放在爸爸手中，交臂飲盡，定定地望著他心中的棟梁：爸爸，今天，我是你的新娘！
    沒有法定證書，沒有證婚人和伴郎伴娘。唯有滿室的春情，在小小的居室間，激蕩，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