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 【結局。恨相逢,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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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餘年後,昆侖山。
明夷將一張大紅的喜帖遞給昭陽。
昭陽想起他這些日子聽到的傳聞,皺眉看著坐在一側的明夷:“你真的要嫁給他?”
與明夷即將成親的是新任的水神河洛,雖說性子溫和,名聲也好,但是,昭陽是知道那段往事的人,他沒想過,明夷會答應河洛的求親。
“師父……河洛長得也好看,又很溫柔,而且也不嫌棄我隻是個半神……”明夷掰著手指一點一點地數算,然後抬起頭來對昭陽笑,“我為什麼不嫁給他?”
昭陽皺眉,明夷低頭看自己的裙擺,絞著手指半天後,低聲說道:“聽說河洛當年在凡間時,遇到過伏羲,那個凡人因為這段機緣而創立了伏羲八卦,於是才有了我的名字,也算是一段緣分罷……而且,我若是學懂了那些,一定比玄淵……會厲害。”
五百年來,明夷幾乎每年都會往昆侖跑,但是從來沒有在昭陽麵前提起過這個名字。盡管昭陽知道她雖然嘴上說著是來看望他的,但其實,是每年都會在那一天,去見玄淵吧……
昭陽不好再追問什麼,明夷卻開始反問他:“聽說師父新收了小師妹?”
“呃……”昭陽扶額。
“聽說,是個來曆很奇怪的小丫頭?”
“你從哪裏聽來的那麼多閑言碎語……”昭陽無奈,看著明夷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道,“也就是清晏惹來的風流債,不便帶回天界去,交給了我照顧。”
明夷氣鼓鼓嘟起嘴:“師父騙人吧,當年你說過我是你收的最後一個徒弟,現在破例了,我很不高興。”
昭陽扶額,收個女徒弟果然是收了個大麻煩,平日裏又難哄,又難教,還喜歡問東問西幹涉師父的私事,一點也不聽話……不過,當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少女對自己說想要拜他為師的時候,昭陽怎麼忍得下心拒絕。
但是這種理由,怎麼好說得出口……
昭陽於是板起臉來:“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成,好好準備做你的新嫁娘,昆侖山裏的事情就不用管得那麼多了……”
明夷覺得自家師父欲蓋彌彰的樣子格外有趣,但是知道他性子向來含蓄內斂,若是再逼問恐怕……於是明夷笑著應一聲“謹尊師命”然後行禮同他告別。
她又去了昆侖山腳的那座墳塋。
天氣陰沉,烏雲壓得人心口發悶,眼看就是要下雨的天氣。
石碑上的字是她親手鑿的,歪歪扭扭並不十分工整,寫著他的名字——“玄淵”。雖然它已經經曆了五百餘年的風吹雨打,但是看上去還是嶄新而幹淨。
明夷拿出一張請柬來放在墳前的一小塊空地上,點燃了它。
“呐,我要成親了。”明夷低聲地說,“你會高興的吧?玄淵,你會替我高興吧?”
她看著大紅色燙金的喜帖被火苗吞噬幹淨,隻剩下了一絲餘燼,憑空拿出一個青瓷的酒杯來:“你不能來喝喜酒,不過,你若是替我高興,就喝了這杯酒罷……”
然而,她向下傾灑酒杯的手突然滯住,略帶茫然地上前了一小步,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冰冷的石碑上,沉默了良久以後輕聲說:“玄淵,我好像是喜歡你的。可是,可是,你再也不可能知道了……我要怎麼辦呢?即便學好了卦書,比你厲害了,我又要怎麼辦?我好像還是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喝這杯酒……”
她頹然沿著石碑滑下身軀,半身靠著冰冷粗糙的石碑,默默將那一杯酒飲盡,辛辣的味道嗆得喉嚨都有些發疼……
猛烈的山風裹挾著豆大的雨滴突然從天幕落下,打濕了她的單薄衣衫,落到皮膚上都有些生疼,明夷緩緩站起身來,對著石碑,擠出一個輕盈的笑顏來:“那麼,玄淵,我走了,你要保重。”
頭頂的雨突然停住,明夷轉過頭去,看見楚澤撐了一把油紙傘站在她身側,他伸出左手來,遞給她一塊豔紅色的玉佩:“今日才在山裏尋到,落到結界裏,難怪你以前感應不到,現在玉也是尋回來了,一切都算回到原點,同他告別之後,就別再來了……五百年了,明夷,已經夠了……”
明夷抬起頭來對他笑,消瘦的臉頰上一雙烏黑的眼眸單薄地透著明顯的哀慟,她明明想答應的,但是,指尖才觸到那灼熱的玉佩時,就忍不住想起玄淵,想起那段短暫卻又深刻的歲月,抱著頭痛哭失聲。
楚澤看著身前半蹲著拚命抱住自己,壓抑著傳出斷斷續續的低啞哭聲女子,無奈歎氣,將一把傘都擋在她身上為她擋雨,自己卻站在傘外,默默不言不語。
那一年,那一年呐。
明夷拚命地想要度過自己的神劫,然後就有足夠的力量保護玄淵,因此在麵對九天之上滾滾而下的黑紫色閃電時也毫無畏懼。
但是,失去本命玉的她,盡管憑著頑強的意誌忍住了那些鑽心蝕骨的疼痛,熬過了神劫,卻沒有能力承受與之匹配的神族力量。她隻獲得了部分神族的能力,也因此,隻能算個“半神”……
從劇痛中清醒過來的她,沒有管自己的身體有多麼虛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人間趕,卻聽人說,她來得遲了一步。
什麼卦攤,什麼小院,全都從這個人世上徹底消失了。
玄淵扔掉了她送給他的玉,他的母親因為一場火災病逝了,他沒能躲過那道天雷,他已經死去,屍骨無存,而且魂飛魄散,以後也不可能再入輪回。
明夷聽著楚澤如是說道,隻覺得耳朵裏轟轟作響,讓她幾乎暈厥。
她,果然真的是,什麼忙都幫不上麼?
她拚命地在昆侖街頭奔跑,不相信他已經不在了,一次次看過每一個不一樣的卦攤,焦急地拉過每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看他們的容顏,從白天一直到夜深人靜。
最終一個人坐在高高的城牆上,看著他曾經站過的每一寸土地,泣不成聲。
她親手掘了那座墳塋,刻了那塊石碑,沒有借助任何自己的法力,兩手都磨起水泡,鮮血淋漓,將他的名字也刻的歪歪扭扭。盡管她其實,沒有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可以用於埋葬。
“地火明夷,利艱貞。”
原來,是你的出現,讓這原本受上天祝福的生命,變得這樣坎坷。
不然,怎麼會,這樣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