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誰家竹笛暗飛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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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河邊,四輛華麗的馬車軲轆軲轆行著,待到了渡口,隻見二十餘名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依依下車,俏麗的站在岸邊等待船隻。
“吳嬤嬤,水囊空了,我想去那邊裝些水。”
吳嬤嬤年近四十,雖不見老態,眼角及額頭也還是有些褶皺。招呼著眾位姑娘們在此處等船。回身看著跟她說話的虹兒點了點頭:“虹兒快去快回,嬤嬤在這等你。”
虹兒拎著幾個水囊,快步朝河岸的下遊走去,遠遠望見那兒有一條自山上流下的小溪,清澈得緊。
虹兒蹲在溪邊,將水囊一個個裝好,正待起身時,望見小溪上麵飄下一塊白紗,急忙跑上去一看,不禁驚呼出聲。
原來是飄零從山上下來,想去溪邊清洗一下,哪知一下頭暈,就這麼栽進了水裏,暈過去了。
虹兒將水裏的人拖了上來,伸手一探,還有鼻息。舉目望去,除了一個燒毀的村莊,連個人影都沒有。
“虹兒,快點!船到了!”吳嬤嬤在河邊對著虹兒揮著帕子大喊道。
“來了來了!”虹兒拿起水囊,轉身要走。腳倮卻被一雙手緊緊抱住。嚇了一跳。
“娘,爹,不要離開我。”昏迷中的少女抱住她的腳不放,嘴中喃喃自語。
怎麼辦?這裏連個人都沒有,她的父母也許早被火燒死了,若是扔下她不管,看這情形多半要送了小命。但是若救了她又該怎麼辦?主子交代的任務尚未完成,再帶上這麼個人……
虹兒還在猶豫間又聽見吳嬤嬤的呼喊。心下一橫,俯身將渾身濕透的飄零費力地背在身後,朝河岸走去。
“我說虹兒,你去取個水怎麼帶回了這麼大一個人回來?”老遠望見虹兒吃力的背著一個人,吳嬤嬤急忙上前問道。
“嬤嬤,前麵那個村莊似遭了大火,這姑娘父母已死,我實在是不忍丟下她。”虹兒扶了扶飄零歪倒的身子,艱難地開口:“吳嬤嬤,您看,是不是能收留她幾日?若是不管的話,她很有可能會死的。”
吳嬤嬤在外漂泊了大半生,自是從不做虧本的生意。隻上前將飄零遮在麵前的發絲撥開,心下一喜:還真是個美人胚子!雖然自己手下的美人不少,卻也沒有一個像她美得如此極致的。心下一打算便已有了注意。
“帶回去吧,看她一個人也怪可憐的。以後嬤嬤會照顧她的。”說完,便同虹兒一起扶著飄零上了船去。
吳嬤嬤心裏打什麼注意,虹兒明白得很,隻是任務未完成之前,自己也不便說什麼。
淺夢
“子矜,快醒醒。”
飄零一見那俊美男子便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隻是,他怎麼沒穿衣服!不對,他穿了一條很短很短的黑褲子,很像飄零這個時代的褻褲。
從下往上看去,修長的雙腿,腰間沒有一絲贅肉,腹部六塊結實的肌肉,寬闊的胸膛,蜜色肌膚在陽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澤。齊肩的黑發沒有束起,披散著還滴著水。劍鋒般的濃眉深深蹙起,跪在地上擔憂地看著此時昏迷不醒的子矜。
飄零奇怪的到處看了看,旁邊有一個很大的水池,清澈的能照見人的樣子。再回頭,子矜也穿著很少很少的衣服,青春少女美好的身段玲瓏有致,濕轆轆的長發在池邊光滑的瓷磚上鋪展開來。
程子涵正小力地拍打著子矜的臉蛋,卻見她還是緊閉著雙眼,昏迷不醒。
“子矜,快醒來!你不要嚇我!早知道就不教你遊泳了,是我的錯!”
管家已經打電話去叫救護車了,程子涵抱著懷中冰涼的身體著急地呼喚著。
怎麼我溺水,她也溺水了?飄零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的人。突然想起,莫不是自己被水淹死了靈魂出竅吧!
正想著,忽然唇邊一熱,一股夾雜著青草香味的男子氣息自唇邊闖入。飄零渾身一顫,瞪大眼睛看著程子涵俯身吻上程子矜微微泛紫的嘴唇。
還未回過神來,唇邊一涼,程子涵離開她大吸一口氣又吻了上來。飄零木然地感受著這清涼的吻,手指不覺撫摩著被他吻過的嘴唇,臉上燒紅了一片。
如此反複幾次後,子矜終於從昏迷中緩緩醒來,一睜眼便看見哥哥正憂慮的盯著自己,紅唇微腫。子矜呆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程子涵吻了自己,沉默不語。含羞的一笑輕輕靠在程子涵的懷裏。
“子矜,你嚇死我了。”程子涵鬆了一口氣,將子矜緊緊摟在懷中。
飄零撫摩著紅腫的唇瓣,隻覺得心中像灌了蜜一般的甜,哥哥吻我了,他真的吻我了!再也控製不住心中的喜悅,她興奮地歡呼雀躍起來。
可是還沒等她興奮夠,忽然一陣劇烈的搖晃將美夢草草結束了。
飄零懊惱地睜開眼,隻見自己睡在一張軟榻上,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旁邊一個美麗的女子突然就跑過來握著她的手,高興地說道:“姑娘,你醒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
“你是誰?這是什麼地方?”又一陣搖晃,搖得飄零頭更暈了。
“我叫虹兒,是我救了你。”美麗女子朝飄零眨了眨眼,繼續溫和的說道:“我們現在是在一艘船上,待過了河便是赤焰國了。”
“什麼?赤焰國?我們為什麼要去那裏?”飄零從未出過山,隻從爹爹那裏聽到過現在天下有四國之事,沒想到自己非但出了山,竟還出了國!
“姑娘。”虹兒善解人意地將飄零扶起,在她後麵放了個軟墊讓她靠著,才坐到她身邊小聲說道:“我是天歌所的人,過幾日是赤焰國太子壽辰,赤焰國的殷丞相吩咐我們去給太子賀壽呢。”
“天歌所又是什麼?”飄零還有些不明白。
虹兒頭痛的繼續耐心地給她解釋:“天歌所是吳嬤嬤一手創立的,我們這有很多能歌善舞的姐妹。這次太子壽誕,吳嬤嬤帶著我們去太子的壽宴上表演歌舞的。這樣,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飄零了然地點點頭。
“姑娘,你幾歲了?叫什麼名字?”
飄零略一遲疑,便微笑著答道:“我十六歲,叫程子矜。”
虹兒笑道:“我今年十八,比你大兩歲。姑娘不嫌棄的話,我們就以姐妹相稱吧。”不知道為什麼,一見這姑娘心裏就喜歡,或許是今日的她像極了自己十年前被主子收留時候的樣子吧。
“恩,姐姐。”飄零聞言歡喜,連忙甜甜的喊了虹兒一聲。
“子矜妹妹。”虹兒也欣喜的拉著飄零的手,給她說著天歌所的情況。
不多時,船已靠岸。虹兒拿出自己的衣服給飄零梳洗後換上,便拉著飄零下了船。吳嬤嬤她們早已在岸邊等候了。
隻見飄零一身淡綠春裝,青絲及腰,隻用一根綠色絲帶隨意綁著,未施粉黛,自有一股清新自然之美。赤焰國地處南方,四季如春,所以便是深秋,連風也是溫暖的。
吳嬤嬤一見飄零生的這般傾城傾國,心裏更是高興,忙熱情得拉過飄零,好聲說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飄零被吳嬤嬤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也不好發作,隻淡淡應了一聲。
“再過兩日,我們便能到達赤焰國的帝都南緗了。我先帶姑娘們去吃飯休息吧。”
吳嬤嬤見飄零一副飄然出塵的氣質,更是眉開眼笑。
虹兒安慰地拍了拍飄零的小手,便牽著她跟著眾人一塊進了一家豪華的客棧。
赤焰國氣候宜人,民生富饒,有許多風雅之士常居於此,故而一路行來,許多茶館酒樓皆是高朋滿座,不時傳出陣陣吟詩作對之聲。
飄零好奇的掀起帳簾東張西望,同她乘一輛馬車的自然是虹兒,還有天歌所的頭牌水霖霖。
眼看著城門漸漸遠去,一路山花遍野,小溪穿流,很是愜意。
飄零見沒有熱鬧看,便放下簾子,與虹兒瞎聊起來,不時斜眼瞟過馬車裏的另一位美人。
水霖霖生性冷淡,與誰都不愛說話,見飄零和虹兒說得起興,也不插話,隻是靜靜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待馬車進了南緗城已是傍晚。
吳嬤嬤提前給丞相送了信,所以一進南緗便有丞相的人將天歌所的人領進了一處別院。
吃罷晚飯,飄零見眾人都在排練各自的曲目舞蹈,而虹兒也不見蹤影,沐浴過後長發濕濕的,便來到別院中吹吹晚風。
說是別院,卻是造得精致典雅。院內共分三層,每一層中間自有一灣溪水貫穿而過,曲橋涼亭隨處可見,別有一番小橋流水的韻味。
飄零他們住的是外院,十餘間房子圍成一個半圓,院中種著幾株楓樹,紅燦燦的葉子隨風自落,踩在地上軟軟的發出咯吱的細聲。
旁邊的房間內不時傳出歌姬們咿咿呀呀的彈唱,飄零自幼聽慣了母親絕美的琴歌,此時隻覺煩躁,便走過小橋,穿過庭院往深處走去。
中院很大,假山魚池,九曲長廊,廊邊依次栽著一排翠竹,淺淺的月光下竹影婆娑,迎風送爽。
七繞八繞的隨心走著。竹廊盡頭一扇月形門虛掩著,飄零輕手推開,正要邁入,鞋底微濕,低頭一看,原來是一片荷塘,剛才她差點一腳踩落跌了進去。
她輕輕收回步伐,待要轉身時,身後一陣清遠悠揚的笛音飄起。抬頭望去,才發現荷塘對岸有一座三層閣樓,最上層的房間裏一盞孤燈,燈影下映出一個寂寥的身影。
會是誰呢?
不待細想,飄零已提氣掠出,輕點波麵,踏起圈圈漣漪。
躍上樓頂,舉目四望,南緗城景大半盡收眼底。
飄零用剛才摘的荷葉鋪在瓦上,盤膝而坐。屋下笛音還在繼續,飄零側耳聆聽,一曲終了。
“不知炎某所奏姑娘是否喜歡?”溫潤的聲音像秋夜的暖風徐徐吹來。
飄零一怔,半響才反應過來這裏隻有自己和他兩個人,那他肯定是在和自己說話,原來人家早就發現自己了。
“不好意思,打攪公子的雅興。”
“無礙的。炎某獨飲正愁寂寞,不知姑娘可願與在下同飲一杯?”
清冽的酒香彌漫開來,勾人嘴讒。
飄零思量一番,計上心頭。
“同飲可以,但是本姑娘不喜歡見到陌生人,若公子能答應,那就上來吧。”
片刻後,隻見一抹白影自樓下躍了上來,飄零好笑地看著身旁之人。
一身白衣,滿袍合歡,金緞腰帶邊斜掛一支竹笛,微微敞開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脖頸。一根白色的絲帶纏住眼眸,飛揚的長發似墨傾瀉,直挺的鼻梁下薄唇勾起笑意。手間拎著玉壺正散發著濃烈的酒香。
“這樣,可好?”溫潤如水的嗓音自薄唇中吐出。
飄零笑道:“恩。很好。”
炎公子撩起下袍,盤膝坐在飄零旁邊,幽雅瀟灑的動作讓人幾乎移不開眼。
“姑娘何以到此?”合歡公子提起玉壺,紅唇微張,碧綠的酒液似泉湧如齒間。
“路過。”飄零伸手奪過酒壺,學著他的樣子猛喝一口,嗆得連連咳嗽。
“姑娘初次飲酒不宜太急。”好看的嘴角微揚,笑容溫柔如斯。
還好他蒙了眼,看不見此刻飄零的狼狽。
寂寞兩人,玲瓏望月。
夜深不覺,酒傾燈滅。
“酒喝完了。“公子搖了搖搖玉壺,空空如也。
“那怎麼辦?”飄零小臉酡紅,醉眼迷離。
“姑娘醉了。”
“我沒醉!”
公子淡笑,自腰間取下竹笛,橫在唇邊,笛聲悠揚,清清淺淺,騷動人心。
飄零凝望著月色下兩人相依的影子不禁想起了爹娘,隨著笛音輕聲低唱,苦澀悲涼。
彼岸花開開彼岸,
獨泣幽冥,
花豔人不還。
塵世忍離誰再念?
黃泉一路凝淚眼。
葉落花開花獨豔,
世世輪回,
花葉空悲戀。
莫歎人間魂黯淡,
何知生死相憐遠!
公子回眸望著醉中吟唱的人,層層薄紗下看不清她的容顏,惟有低低的歌聲響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