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裏皺眉看著她，不得不解釋說：“我討厭人類——自私、狹隘、善妒，尤其是雌性，所以少碰我。”說完，他又看了赤霄一眼，確定她沒哭，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是喬托，你也可以稱呼我愛因斯坦。”眼看赤霄就要發作，喬托適時說。
    赤霄扭頭看著他，眼裏還帶著怨氣，令喬托不寒而栗。他立刻微笑說：“那孩子的特點就是嘴硬心軟，別把他那些話當真。”
    聽他這麼說，赤霄的神情緩和了些。
    “我是赤霄。”她簡單地說，連笑都沒笑，可見她心情很不好。
    “我聽說過你。”喬托說著，請她坐下喝茶，又問：“能告訴我為什麼和尤裏在一起嗎？”
    “能告訴我你和尤裏的關係嗎？”赤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咄咄逼人地問。
    喬托微笑說：“我隻是教給他死靈術的人而已。”
    “我是他的女朋友。”赤霄接著說。
    喬托隻有微笑。
    兩人默然對坐，各想著心事。之後喬托首先打破沉默，說：“這次的毒販火拚事件和孩子死亡事件，都是你做的吧？”
    “哦。”赤霄承認：“還有富豪睡死事件。”
    “為什麼這麼做？你剛來巴黎，應該和那些人毫無瓜葛吧？”
    “有趣而已。”赤霄說話的語氣像一個叛逆的孩子。喬托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過去的某個人，又回到了她的身邊，令她很不自在。
    喬托深看了她一眼，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你一定經曆了不少不公平的對待吧？”片刻後，還是喬托打破沉默。
    “這和你無關。”
    “傷害別人不可能得到任何慰藉或補償，反而會使你傷得更重。”喬托又意味深長地說。
    赤霄不理會他的話，毫不客氣地說：“我想住在這裏。”
    “可以，但有條件。”
    “什麼條件？”赤霄抬臉看著他，覺得自己似乎低估了這個看上去不久就會掛掉的醜陋老頭。
    “我有一個朋友，我們是幾百年的朋友了。”喬托用他暗沉的嗓音說：“他因為受到妻女死亡的打擊，一時想不開，墮落為死靈師，後來後悔不已。他一生都活在一種痛苦的矛盾漩渦裏——雖然身為死靈師，卻又否定死靈師的存在。最初的他，像一個莽撞的青年，做過不少魯莽的事。但是後來他漸漸變得沉穩了。因為他逐漸認識到，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尤其是改變身邊的世界這種事，需要長久的不懈的努力——需要有海浪般的毅力，用盡量長的時間慢慢侵蝕礁石，才能塑造出理想的海岸線。所以後來的他，更像是一個隱者，從容而深刻，隱居在北歐的鄉下，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改變著周圍的世界。”
    赤霄聽他講述，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頭隨時可能撲向自己的獵豹。她心跳地厲害，雙頰微微泛紅。
    喬托接著說：“最近，我聽說他收養了一個女兒。哦，當然，這個最近，也是大約十年前了吧。他對待那個女兒，就像對待自己已失去的親生女兒一樣——不，比對待那個女兒還要好。據說那個女孩因為過去的一些遭遇有心理創傷，他就耐心地開導她，給他全部的愛與關懷，希望有一天能融化她心裏的冰。但不久之後，那個女孩卻執意學習死靈術，想要成為一個他無論如何也無法認同的死靈師。起初他不同意，但後來還是把死靈術教給了她。這就是他的局限，他的耳朵很軟，心更軟。”
    “我這個朋友，他的名字是薩多；而那個女孩，就叫赤霄。”喬托看著她，那眼神似乎可以穿透她的靈魂。他一字一頓地說：“我需要知道後來的故事，關於薩多突然的死。”
    赤霄從他臉上移開視線，雙手捂著茶杯，說：“我最不喜歡夾心糖果，因為在你咬開那層堅硬的外殼之前，永遠不知道裏麵的味道。”
    “我也不喜歡猜來猜去。”
    “所以在吃夾心糖果的時候，我都在吃到心之前，就把它整個吞下去。”赤霄接著說。
    喬托看著她，若有所思地說：“你害怕變化？”
    赤霄咬著嘴唇，低聲說：“所以我在他變化之前，就讓他再也不能變化了。”
    “你殺了他？”喬托驚訝地問，眼裏閃著深深的傷害和不能理解。
    “我隻是把他的靈魂囚禁在了我的世界裏。”赤霄說：“你聽說過吧？關於嗜睡症候群。我有能力把別人的靈魂拉進我所創造的世界裏。”
    “這麼說，他是死於靈魂和肉體的長期分離了？他的靈魂現在還在你的世界裏嗎？”
    “哦。”
    “放了他吧，給他一個解脫。”喬托以懇求的語氣說。
    赤霄沒有說話。
    “你應該知道，薩多是不會變化的。他愛你，這一點絕對不會變！”
    “我不知道。”
    喬托歎了口氣，又問：“我想見見他，可以嗎？”
    赤霄猛地抬起頭，說：“他是我的！”
    因為她突然激動起來，喬托端著杯子的手一抖，杯子掉在桌上，水都灑了出來。
    赤霄站起來，轉身往門外走，卻突然聽到一句不容反抗的男低音：“站住！你去哪裏？”說出這話的，是從剛才就站在暗角裏的尤裏。他幾乎完整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赤霄看到他，果然停下了。
    “今天你就住在這裏，哪裏都不準去，明天我們就離開巴黎。”尤裏接著說。
    “哈，我憑什麼聽你的？”赤霄輕笑著看向他，兩行眼淚卻自顧自地流了下來。
    “因為以後我們都要在一起。”尤裏的語氣，不高也不低，就像在陳述一句事實。
    聽他這麼說，赤霄張張嘴，嘴唇卻顫抖起來，眼淚無法止息。
    “上樓右轉就是浴室，去衝個澡。浴室右手邊的房間，是你的。”尤裏接著說。
    赤霄聽話地走上了樓梯。聽到浴室傳來流水的聲音後，尤裏才轉頭看向喬托，喬托則神情憂鬱地看著他。
    尤裏歎了口氣，說：“我來改變她。你的朋友沒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做不到，因為你們是一樣的。你要做的，就是快點轉生，別讓自己斷氣在這副惡心的臭皮囊裏。”
    喬托慘淡一笑，隻說了一句：“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