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喊聲，穿著睡衣的赤霄挪步走進了房間暗黃色柔和的光影裏。她雙唇緊閉，眼神警覺地看著薩多，像一隻渴望被嗬護又隨時準備逃走的貓。
    “聽著，赤霄。”薩多表情柔和地走向她，但赤霄後退了一步。
    看出她眼中的恐懼，薩多停下腳步，柔聲說：“別怕，赤霄，讓我跟你解釋。”
    “抹殺——是什麼意思？”赤霄又後退了一步，問。
    薩多歎了口氣，蹲下來，誠摯地說：“赤霄，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的。”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下去啊，我們是父女，不是嗎？”
    赤霄看著他的眼睛，似乎在試探他似的，隨後低下頭，說：“但是，你要去倫敦了。”
    “我還會回來的。”薩多立即承諾說。
    赤霄沉默著看著他，似乎並不相信。
    “好吧，讓我告訴你一切。”薩多歎了口氣，說：“我是個死靈師，隸屬於一個叫七日聖約的組織。這是一個絕密的組織，絕對不能泄露出去。他們讓我去倫敦，是為了——”薩多說著拆開信，看了一眼，說：“好吧，是為了發動某個黑巫術。”
    “什麼黑巫術？死靈師又是什麼？”
    “黑巫術並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想讓我去害人。這也是我一直都不想去的原因。至於死靈師，是召喚亡靈的巫師。”
    “你——可以召喚亡靈？”
    “嗯，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召喚亡靈就意味著要逆轉輪回，這是不對的。”
    “你——教給我。”
    “絕對不行！死靈術太邪惡了，而且會對你的身體造成負擔的。”薩多連忙搖頭說。
    但赤霄依舊以渴求的眼神看著他。
    薩多皺起眉，說：“不行，隻有這個，絕對不行！”
    赤霄似乎是生氣了，她忽地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
    “赤霄——”薩多追過去，看著她關上房門，重重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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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霄開始跟隨薩多學習死靈術，是在薩多從倫敦回來半年後的事。雖然多次拒絕，但最終薩多還是沒能經受住赤霄的軟磨硬泡死纏爛打，把死靈術教給了她。
    在成功召喚回第一個靈魂後，赤霄按薩多吩咐，把那個靈魂放歸了輪回。那之後不久她就發現，她可以把別的靈魂拉進自己的內心世界裏。
    “為什麼一定要學習死靈術？”後來薩多問她。在他看來，一般人學習死靈術都是為了召喚回某個靈魂，但赤霄似乎不是，她好像隻是因為想要學習死靈術才學習死靈術的。
    ——隻是想要挑戰一下這世間的輪回規則罷了。
    赤霄這樣想著，抬臉說：“呐，薩多，讓我也加入吧，那個組織。”
    “你說你想加入七日聖約？為什麼？”薩多驚訝地問，隨即說：“這個組織經常研習黑巫術，並不是什麼值得加入的組織。”
    “讓我也加入吧。”赤霄又說了一遍。
    “黑巫術都是害人的邪惡巫術——”
    “我要加入。”赤霄打斷他說。
    薩多不解地看著她，問：“為什麼？”
    ——人性本惡，人為善事，才要問原因；人作惡，不正是人性所致的最自然的事情嗎？群體作惡，不更令人興奮嗎？
    “我已經是死靈師了。”赤霄答道。
    “但我不會讓你加入的。”薩多板著臉說。
    赤霄抬臉看著他，生氣地咬著嘴唇。
    “我說不行就不行！”薩多加重語氣說。
    “小氣！”赤霄撅嘴說著，隨後看向薩多，笑了：“那麼，我們來做個遊戲吧？”
    “遊戲？什麼遊戲？”薩多撓著頭，完全摸不著頭腦。
    “看我能不能把生靈拉到我的世界裏來。”
    “什麼你的世界？”
    赤霄拉起他的手，說：“跟我來，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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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紅色的天空裏彤雲滾滾，潮濕的風夾雜著血腥氣味撲麵而來。薩多站在絕壁上，蹙眉望向紅色海洋的彼岸。那裏，總有一團化不開的白色濃霧。
    “赤霄，你在哪裏？赤霄——”薩多四下尋找著被他收為養女的那個孩子。
    濃霧突至。
    “赤霄，這裏是哪裏？你在哪裏？”薩多有些焦急了。
    霧，濃得什麼都看不到。
    突然有誰撲過來，把薩多撲倒在地。
    “赤霄嗎？”他看過去，隻見赤霄伏在他胸前，手裏似乎拿著什麼。
    “嗬嗬——”她的笑，充滿了純真的質樸
    “赤霄。”薩多放心地舒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胸前一陣讓人窒息的劇痛傳來。
    “啊——”薩多的叫聲撕心裂肺。
    霧，慢慢散去。
    當薩多從令人休克的痛感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赤霄正蹲坐在他麵前，撫摸著插入他胸膛的木樁，笑嘻嘻地看著他。
    “赤霄……”他虛弱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終於把你的靈魂釘在這裏了。”赤霄眼裏閃著純真的光，伸手指向前方，說：“陪我看海那邊的風景，好嗎？”
    “放開我，赤霄。”
    “啊，對了，躺在地上你就看不到了。”赤霄說著，突然跳起來，扶住地麵，略一用力就將絕壁旋轉了九十度——這樣，薩多就被釘在了絕壁上，雙腳懸空地看著血海彼岸。
    “啊——”薩多強忍住痛，說：“我會死的。”
    “靈魂是不會死的，我知道。你將永遠永遠陪我在這裏。”赤霄拍著手，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這裏……到底是哪裏？”
    “嗬嗬，我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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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靈魂脫離肉體，薩多不久之後就去世了。赤霄把他的肉體埋葬之後，就從村裏消失了。那之後，沒人再見過她。
    很多很多年以後，一個名叫珀賽爾的男人為尋找他的兒子尤裏經過這個村莊，聽人說偶爾午夜的時候，會有女子蒼茫的歌聲從薩多和赤霄以前住過的房子裏傳出。
    他好奇地在那裏住了幾天，也聽到了那句沒人能聽懂的中文歌詞：“千秋夢初醒，憑欄意闌珊。西風吹落花滿地，點點秋意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