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類人，就像有特殊能力似的，總能把犯罪吸引到他身邊——或者說，他總能發現這世間的罪惡。”純白的病房裏，蒼白瘦弱的少年躺在病床上，幽幽地說：“我就是那一類人。至今為止，我一共目睹過3場凶殺案，發現過21具屍體，還和4個凶手多少有過接觸——他們中有我的父親、朋友以及僅僅交談過幾句話的陌生人。”他說話的姿態——他的眼神他的語氣，毫無生氣，就像一個曆盡滄桑早已對這世間妥協絕望的老人。
    坐在他對麵的，是一個穿著得體的中年男人，下巴上故意留了一些胡茬——他認為這樣更性感。他正是珀賽爾。
    “你幾歲了，路易斯？”他問那少年，然後隨手扔給他幾枚帶來探病的糖果。
    “17歲。”路易斯平淡地回答，撥開糖果放進嘴裏。
    “呐，我還以為你71歲呢。”
    路易斯不理會他，兀自看著病房裏蒼白的牆。
    “好吧，不說這個，能跟我說說昨晚的那個現場嗎？”珀賽爾說：“就是那個你發現的被警察稱為有史以來最血腥最殘酷的現場。”
    “報紙上不都吵得沸沸揚揚了嗎？”路易斯已經跟無數人描述了無數遍，他懶得再費口舌。
    “我想知道第一手的信息。”珀賽爾的語氣霸道，不容拒絕。
    路易斯看向他的眼睛，凝視了片刻，然後嘴角露出一抹如新月的笑，說：“哦，原來你也是找上門的罪惡。”
    珀賽爾笑了，他說：“我是用以終結罪惡的罪惡。”
    “反正都一樣。”路易斯說：“昨晚，陰天，很黑。我騎車從打工的7-11便利店回家。因為已經很晚了，穿過一片郊區樹林時，我突然想抄樹林裏的小路回去，這樣會節省不少時間。那條路晚上一般沒人走，而且沒有路燈。”
    “你不怕嗎？”珀賽爾打斷他問。
    “怕？”路易斯笑了：“如果你經曆過我所經曆的一切，你就不會再害怕任何東西了。”
    珀賽爾聳聳肩，路易斯接著說：“那是一條泥土路，很窄，一邊是樹林，一邊是水溝。在那條路上騎了一會兒我就後悔了，你知道嗎？”
    “為什麼？”
    “我聞到了煙味。”
    “樹林裏有煙？”珀賽爾皺起了眉。
    “那個樹林裏有一個廢棄的19世紀的火葬場，就在我騎車的那條路邊。說是火葬場，其實隻是幾個用來燒屍體的圓形石爐——而那時我聞到的煙裏，夾著烤肉的氣味。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人在某個石爐裏燒一些動物，考慮到當時的時間地點，很容易就能想到，是凶手在焚燒屍體。”
    “那你當時是怎麼做的？為什麼不轉頭跑掉？”
    “我當然想跑掉，但問題的關鍵是我那輛破車——每當轉彎的時候，輪軸間都會因摩擦發出巨大的響聲。這個時候距離那些石爐已經不到50米了，如果我調轉車把，那聲音一定會驚動凶手。”
    “如果你就這樣騎車經過，也會被凶手發現是嗎？”珀賽爾問。
    “那是當然的！路邊就是石爐，又沒有牆擋著！”
    “進退兩難的境地，是吧？”
    路易斯點頭，說：“所以我輕輕地停下自行車，把它放到地上，轉身逃走了。我逃到馬路上，攔下一輛車到安全的地方後，才打電話報警。”
    “哦。所以後來，警察才去了那個火葬場，從某個石爐裏發現了12具被不同程度灼燒的殘骸，每一具殘骸都被徹底肢解，其血腥度慘不忍睹。”珀賽爾說。
    “哦，是啊。”路易斯的語氣中透出敷衍。
    “為什麼說謊？”珀賽爾逼視著他，厲聲問：“為什麼不告訴警方和媒體你見過那個凶手，還被他打傷？你可以指認凶手的吧？”
    路易斯看著他，突然，笑了。
    “你真是個傻瓜。”珀賽爾痛惜地說。
    “原來你都知道。”路易斯依舊在笑，笑容裏混合著期待和無所畏懼。
    “你是想自殺嗎？你才17歲！”珀賽爾甚至在生氣了。
    而路易斯依舊表情淡然：“當我輕手輕腳地把自行車放倒在地上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站在我背後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覺察到我的，反正在我看到他之前，他就突然用石頭砸向我的頭。”
    路易斯指著自己纏著繃帶的後腦部說：“就是這裏，我跟警察說是我不小心跌倒摔傷的。”
    “帶著這種傷，你不可能反擊他吧？”
    “當然不可能，這可是腦震蕩啊！醫生說再嚴重一點我就死了！”路易斯說著，隨後又微微一笑，說：“當時，我的眼前突然就黑了下來。後來，我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我跑向大路，之後報了警。”
    “也就是說，你根本沒看到凶手？也沒跟他說過什麼？”
    “怎麼可能看到凶手？我為什麼要和凶手說話？我跑還來不及呢！他從背後用石頭猛砸我的頭，我連頭都沒回就被他砸暈了！”
    “哦。”珀賽爾歎了口氣，問：“這就是你沒把這段告訴警方的原因？”
    路易斯低聲“哼”了一聲，說：“當然不是。我在等他，等他來找我，殺我滅口。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訴警方，他就會知道，我其實對他不會構成任何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