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二，見個麵吧。”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酒精帶來的眩暈感還未曾褪去。柳脫下西裝，將西裝掛在深棕色的衣架上，習慣性的去看了一下電話。答錄機裏傳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渾厚男音：“蓮二，見個麵吧！我知道你回來了。明天晚上七點，老地方，可以嗎？”
    一如既往的霸道和強勢，帶著上位王者不容拒絕的威嚴。柳虛脫般地關掉了答錄機，有些自嘲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弦一郎啊，你就沒想過我會拒絕嗎？”
    雖然是這麼說，但第二天柳還是準時到了神奈川的一家裝潢古典華雅茶室的包廂裏，推開日式的紋紗木門，卻驚異地發現真田早就跪坐在那等著自己了。
    這可不太符合他的風格，柳還以為他們會一起進去的。
    桃木矮桌上擺放著精致的淡綠色茶具，小小的雕花茶杯裏還散發著嫋嫋的煙霧和綠茶特有的香氣。光聞著茶香，柳便能夠判定這是極品的凍頂烏龍茶。柳跪坐在真田的對麵，客氣地向他頷首致意：“弦一郎，你有心了。”
    雖然已經幾近十年不見，但真田並沒有多大變化，依然是那副沉穩的樣子，劉海剪得平平的，發鬢之下露出形狀姣好的耳蝸。今天的他穿上了暗色的和服，沒有戴帽子，倒是顯得年輕隨和了不少。他看了一眼柳，顫了顫唇，略帶公式化的語氣：“幸村死了。”
    柳微微皺起了眉，不可置信反問道：“你說什麼？”
    “幸村死了。”真田說道，不等柳反應過來，他接著說，“他的病情複發，藥物治療最多延緩他一點時間。而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手術了。他臨死前……讓我來找你。”
    “說完了？”柳淡淡道，“那就這樣吧！你已經找到了我，那麼幸村的遺囑你也算完成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真田對著柳的背影提高聲音問道：“蓮二，你是不是還在恨著幸村？”
    柳頓住了身形，側過身子看向真田，語氣平淡無波：“愛與恨，都是強烈的情感表達方式。我對你們，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如何有恨之說？”
    聽了柳的話，真田卻是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蓮二，你果然還是在記恨幸村……幸村他……他說他很抱歉。”
    柳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依然做出要走的姿態，冷冷地說道：“那他的歉意我收到了。”
    真田連忙倉皇的起身拉住柳，頗為嚴肅的問道：“蓮二，我們真的回不到過去了嗎？”
    “過去？我們沒有什麼過去可言。”柳停下身子，伸出右手用力地掰開真田抓在他左手臂的手指，沉下聲音，一字一句道，“好了，弦一郎，你給我放手！”
    “蓮二，你聽我說！”眼睜睜地看著柳突如其來的怒氣，自己的手指被用力往後扳去，疼痛到麻木的尖銳感，真田忍不住加大了力度，並慌張地大聲地吼道。
    好大的氣力，不虧是學習劍道的，淤青的幾率為100%，柳暗暗想到。倒吸了一口冷氣，柳用力地一甩胳膊，才堪堪脫離了真田的轄製，倒退到門邊，抱著自己依然還感覺疼的胳膊，滿是戒備地看著真田：“我們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我以為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雖然當年那件事，確實是幸村他們過分了，可誰都沒想到會弄成那樣……而且你的反應也太大了。”真田不悅地皺了皺眉，歎了口氣，緩緩說道，一邊偷偷打量著柳的神色。
    提到了那件事，柳的表情又陰暗了起來，他近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是，我也以為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幸村喜歡開一些玩笑我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可那次未免也太過分了！差一點出了人命你們知道嗎？因為一個過去的錯誤，他們至於那麼狠嗎？弦一郎，你呢？你身為警察的兒子一句公道話不說，還縱容幸村……而且最讓我沒想的事——那個計劃你們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我被蒙在鼓裏。”
    真田的臉紅了一下，但他的膚色偏黑，屋內的燈光也較為昏暗，所以根本看不出他的臉紅了。麵對柳的尖銳指責，真田沉默了一會才蒼白地辯解道：“瞞著你，是因為知道你絕對不會答應……再說了，幸村他們後來也道歉了……”
    “道歉？那多簡單的事！不過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事了。可是他呢？他永遠也站不起來了。永遠都站不起來了你知道這是什麼概念？”柳冷視著真田，“就因為他並不是立海大的學生，就因為他並不是你們的朋友，所以覺得無論是多過分的玩笑，對於他那種不受人歡迎的而言，得到再大的傷害最後隻要一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人家就要感恩戴德了？”
    真田十分無奈。似乎隻要提起那件事，柳就會變得跟個刺蝟一般，尖銳而刻薄，一點兒也不像平時的他。
    “最後幸村也得到了原諒不是嗎？！何況你知道我們並不是這個意思。”
    “原諒？——我不想提這個。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一句對不起給打發掉的——再者，我很抱歉，我隻從你們的態度中感覺你們就是這麼個意思，沒有誠意的抱歉你們說了是做什麼？嘲諷還是故作慈悲？。”柳冰冷的回敬道，“真田君，我覺得我們沒有再交談下去的必要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真田挽留不及，隻得看見柳瀟灑遠去的背影。
    柳忿忿地走出茶室，滿懷怒意地看了一眼三層樓高的白色建築物，雖然他閉著眼睛，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可任誰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怒氣。
    可惜了那壺凍頂烏龍，這個念頭突然從柳的腦海裏劃過。
    早知道是這樣不歡而散，還不如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