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戰事再起（五）
    “我，我看見仙子了。”
    軍帳中，隨著雲治喃喃的回答後，突然靜了下來，隻有帳外冷冽的寒風嘶鳴聲。
    有人愣住，有人皺眉，有人沉思。
    藍紹沒好脾氣的白了他一眼，坐回原來的地方，翹起腿，帶著嘲笑，十足的痞子相，“你是不是想風穎想瘋了？這個鬼地方，會有什麼仙子？”
    有人讚同的點頭。畢竟雲治的心思單純，他喜歡風穎，這在他們幾人之間早已不是秘密了。
    “嗬嗬，”林旭輕笑幾聲，坐到藍紹的身旁，唯恐天下不亂，對他讚道，“有道理。”
    “不，不是。”雲治白淨斯文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片紅潮，此刻，他不是西運戰將，不是瀟灑的雲氏公子，反倒是被人點破心思而害羞靦腆的大男孩兒。
    略略年長的幾人沒有再插話，隻是在一旁看著三個弟弟，靜心的聽著他們閑話。
    雲治的眼神近乎癡迷般，他不再言語，腦海裏不斷的翻騰剛剛所見的那景，飄零夢幻得竟是如此不真實，美妙震懾得竟是如此動天地。
    “完了，完了，他真是著魔了。”林旭扯扯藍紹的衣袖，小聲的道。
    “哎呀！”藍紹大力的拍打椅把，“噌”的從椅上跳了起來，忍不住嗆他，“既然遇上了，怎麼不把人帶回來？”
    他實在是見不得雲治這副模樣，雲治雖是武將，戰場上所向無敵，可是，每次見到風穎，他就是這樣半死不活，如行屍走肉。讓他去追人家吧，他不去，讓他去表白心跡吧，他不去，就隻會坐此想著人家，念著人家，偏偏人家還不領他的情。如今，又為了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子坐在這裏癡癡的發傻。
    “我不要！”雲治像個孩子一樣的嘟囔，興許是連日的作戰讓他有了倦意，他完全不記得此地有當今聖上，有當朝丞相，有王府王爺，有清冷世子，他隻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以臂為枕，他靠在椅把上，隻從臂彎處露出一隻眼睛，周圍的物，周圍的人，晃晃的，不再真實，不再清晰，他仿佛置身夢中，直覺天旋地轉。
    “我不要把她帶回來，”他低訴，像是受了什麼委屈般的可憐，“她沒有穎穎那種驚天的美，她也不像姿姿那般俏麗，也不如儀兒那種柔美……”
    他的話引起了幾人的好奇，紛紛湊過來，仔細的聽他說。
    “可是，她是那麼的清雅，冰清玉潔的站在雪地上，就像……就像天山雪蓮，那樣的不可思議，幹淨剔透的讓人自慚形穢。”
    林旭與藍紹對視一眼，皆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
    安雲琪和齊禮則微微露笑，想象著那樣的畫麵。
    隻有雲赫與風逸，一個緊張的神情表露在外，一個表麵無常，卻屏息以待。
    “真是可惜，”沒有由來的，雲治輕道。
    “可惜什麼？”林旭蹲下身，看著雲治露出的一隻眼，意外的，他竟然看到那裏有什麼在閃爍。
    雲治的眼皮漸漸沉下，還是說，“她那麼美好，卻死了丈夫，……這次，她是到斷情嶺祭拜她的夫君的，可是，……”
    還未說完，就禁不住困意，緩緩的合上眼，沉睡了過去。
    “這小子，我還在等他後麵的話呢？”藍紹對著睡去的雲治無奈的抱怨，卻還是解下自己的大氅體貼罩在他的身上。
    林旭也是無奈的搖頭，蹲著轉過身去，“真是服了他了，竟然在這裏就睡了。”
    藍紹心領神會，在眾人的幫忙下，將雲治小心的扶上林旭的背，林旭背起他，起身，對著一直不說話的兄長們道，“我先把他送回去。”
    風逸抬手越過林旭的肩，將覆在雲治身上的大氅拉緊些，生怕他著涼，然後才壓低聲，吩咐道，“你和藍紹也去休息吧，這些日子，你們都辛苦了，這裏有我們，不必擔心。”
    “是。”二人異口同聲。
    在幾人的注視下，他們背著雲治走出了主帥帳中。
    終於，帳中又靜了，隻是，這次的氣氛，卻有著壓抑，沒有人兀自的開口。
    風逸的食指輕佻的拂過雲赫身旁的劍，它依然透著寒氣，那種觸感寒到了他的心底，微涼的，微涼的，撓得他不禁泛起一絲欲動。
    垂下的平安結已被鮮血染了一片暗紅，深沉而濃重，他挑起它，捧在他寬厚的手心中細細端詳。
    他終於看得真了！這樣一根紅繩匝匝密密，纏纏繞繞，他雖不懂這是如何織成的，但是，他卻可以感受到編織這個平安結的那人，定是巧手蕙心，這裏麵，有她的深深期盼，有她的深深擔憂，也有她的默默祈願。
    他揚起笑，是憐惜，是不舍。
    她，是否在怨他？他忍不住想。
    “傳旨，令周將軍率水軍北渡衡水，直逼北燕京都。”良久，是他的一道冷聲命令。
    什麼？幾人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皇上！”雲赫欲要直諫。
    他擺手，任手心裏的平安結滑落，自得而笑，他輕描淡寫，“既是一洗前恥，怎可旁落衡水之役呢？”
    紫雲關、衡水……安雲琪看向中央豎立的輿圖，隨著風逸的話，眼睛快速的越過輿圖上的兩個地方，又將視線掃上了西運水軍的地方，不禁的，他冒出了冷汗，難道……
    “望皇上三思，”齊禮快一步的諫言，“周將軍北渡衡水，西嶺水軍傾巢而出，若是此時東遼一舉進犯，鄴城勢必是一番苦鬥……”
    “你以為東遼還會幫北燕嗎？”他狀似嘲諷，“上官昭恨不得北燕亡，這樣，他就有了資本與北蒼和赤梟鞏固合縱之策。”
    “可惜，朕，不要北燕，隻是給睿王府一點教訓而已。”
    “皇，皇上，”雲赫心驚，心知風逸定不會輕易放過葉皓凡，可是……
    齊禮與雲赫詞窮，向安雲琪求救，他速來與風逸關係匪淺，若是他諫言，風逸不會置若罔聞，可是，安雲琪卻依舊盯著輿圖，額頭上泛出了冷汗。
    擔心的，齊禮拱手，道，“是。”
    輕輕歎口氣，雲赫行禮，“臣遵旨。”
    二人退了出去，帳內留下了風逸與安雲琪。
    他悠閑的坐在椅上，看著以驚異眼光看他的安雲琪，問道，“為何不說話？”
    “臣佩服。”安雲琪彎身拱手行禮。
    讚賞一笑，他整個人又柔和了下來，與剛剛的冷漠判若兩人。
    “皇上想必早就做好了安排，臣鬥膽揣測，周將軍不日就會強渡衡水。”
    “是嗎？”他佯裝糊塗。
    “皇上早就知道雲治與藍紹不是葉皓凡的對手，之所以讓他們來此，僅是為了將葉皓凡調守紫雲關，在外人看來，西運是要與北燕在紫雲關一較高下，實則，真正的決戰之地，卻是衡水。”他信誓旦旦的解釋。
    安雲琪不禁佩服。風逸親自來此，不是因心裏著急，而是因他要掩人耳目，西運聖上親自到此，不僅可以瞞過北燕，而且，可以瞞過西運那些圖謀不軌的人。
    一步棋，實在是布得精妙。
    別說雲赫與齊禮不解，就是連他險些也誤會他了。
    風逸斂了幾分笑，“幫朕一個忙。”
    “皇上請說。”
    “去紫雲關，替朕請一個人。”
    安雲琪帶著疑惑，隨口問，“皇上要請的，可是雲治剛剛口中的那女子？”
    “正是。”
    “皇上知道她是誰？”
    “葉皓妍。”
    安雲琪一時無法言語，當初還是世子的風逸推卻了與齊王郡主的婚事，他是知道的，而風逸的心思從來不瞞他，在風逸辭婚之初，他就已經知道了風逸心有所屬，名喚葉皓妍。
    “她……到了紫雲關？”安雲琪不信。
    風逸微微頷首，一貫的淡笑從容，不容他人置喙。
    拱手，安雲琪領命，“是，臣立刻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