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最好不相伴,從此便可不相欠  第36章 戰事再起(四)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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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戰事再起(四)
    紫雲關內,王府官邸。
    屋外,雪無聲無息的落,屋內,人相顧無言的靜坐。
    桌上的茶杯因下人的體貼而始終冒著緩緩的熱氣,爐火在盆中發出“嗞嗞”的聲響,與寒風不斷拍打著門窗聲倒是形成了一種默契。
    坐在上方的人暗自運氣,看著坐在下方的嬌人的眼神,既是惱怒,又是無可奈何。
    小嬌人手捧暖爐,輕輕巧巧的避開他直視的目光,將視線落在地麵上,水眸閃出柔和的光芒,唇角微勾,模樣恬然安穩。
    滿屋的光亮似乎全部集在她的身上,她的白衣也被染成溫暖的暈黃,若這裏不是戰場,這,倒是一幅因她而耀眼奪目的畫麵。
    過了許久,從她的上方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她才緩緩抬頭,見他已走到她的麵前,原本惱她的眼神已經全部轉為了不舍與疼惜。
    她明白那裏的含義,輕眨眼眸,一直掛著的淡笑略微加深了幾分。
    “如今這裏兵荒馬亂,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麼?”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她幾句。
    她垂下眼瞼,一隻手覆上另一隻的皓腕,那上掛著一串精致的玉串,她的纖指磨搓它幾下,眼眸的光亮黯了下去幾分。
    “接到噩耗,若不能把他帶回去,我寢食難安。”她聲音帶了哽咽,垂下的眼眸悄悄的染了紅。
    他的心被觸動了,聲音頓時軟了幾分,“你來這裏又能如何?他……”屍骨無存。
    他本想這樣說的,可是,當他麵對她時,他又不忍說出口。
    臨來此之前,他得知她自行前往斷情嶺,他就已經猜到她早知道袁鋒的事了,如今,既然她知曉此事,他更是不忍再揭開她的傷疤了。
    她低頭沉默不語,雙肩微顫,他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畢竟,她有今日,是他所造成的。
    他將她攬入懷中,大手撫過她的臻首,喃喃的道,“妍兒,對不起。”
    因他當初被迫讓她嫁與她不愛的人而道歉,因他沒有救回她的夫君而道歉。
    “王兄,”她將秀臉埋入他的胸膛,眼淚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衫。
    “對不起,王兄來晚了。”
    埋首的她,搖搖頭,從他的懷中抬起頭,扯出笑意,她反而勸慰他,“王兄不必自責,好在紫雲關保住了。”
    她越是裝的若無其事,他的心裏就越是難過。
    “妍兒……”
    簾子被掀開,寒風趁勢鑽進屋內,突如其來的寒氣被她吸進肺裏,頓時,她輕輕的咳嗽起來。
    “懷瑾,何事?”他看著闖入的人,警惕的皺了眉。
    鄭懷瑾神色略顯不安,梳理整齊的發髻已有了些淩亂,與他平日裏的沉穩淡定絕然不符,白~皙斯文的臉龐被凍得通紅,他琥珀色的瞳眸閃著焦慮。
    她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清澈如水的雙眸掠過擔心。
    “王爺,前去打探的人已經回來了,正在外等候王爺。”他拱手,將自己的擔憂藏在了他垂下的衣袖後。
    葉皓凡隱約的料到了幾分,他揮手對他吩咐道,“照顧好郡主。”隨即,無法再顧及她,甚至連看她一眼的時間都不再耽擱,急急的踏出屋內。
    她茫然的看著他的離去,他的表情始終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知道,他一定是遇上棘手的事了。直到因他離開而又進來的寒風吹醒了她,她才猛然醒悟。
    室內,寂靜無聲,燭火搖曳,隻有她與鄭懷瑾。
    相對無言,他憐惜她的傷。
    默默無語,她知道他們的痛。
    “鄭大哥,近來可好?”她先打破了沉默,以平常卻又是異常的生疏問候,打破了縈繞在他們周遭的寂靜。
    鄭懷瑾露出笑,迎上她的水眸,深深探視,記憶中的那個一腦子鬼靈精怪的女孩兒已經是眼前這個亭亭玉立,如出塵芙蓉的少婦。她的臉頰上還掛著她未曾擦幹的淚珠,那曾經一笑就如同月牙的雙眸已有了紅色,她靜靜的坐在太師椅上,長裙曳地。
    他眯起眼,發現她真的變了很多。
    是哪個女孩子每當見到他就會欣喜的蹦到他的身邊,搖晃著他的衣袖,親昵的喚他“鄭大哥”?
    是哪個女孩每當遇到麻煩就會對他露出可憐兮兮的笑,烏黑漂亮的水眸閃亮的如同天上的子夜繁星?
    是哪個女孩子每當想要使壞會對他轉轉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言不發,隻是輕輕的拉扯著他的衣袖,他便心甘情願的為她效犬馬之勞?
    到底是誰?他很難再把麵前這高貴的女子看成曾經他捧在手裏嗬護的女孩。
    他還有什麼資格?他在心底輕罵自己。
    從他狠心將事實告訴她,從他不顧葉皓凡的意願將想要出城逃離的她帶回時,從他漠視她身著嫁衣嫁入靖邊候府時,他就已經失了資格,失去了疼愛她,守護她的資格。
    當年,他的一句“你不能走”,徹底的,將她的人生旋轉了。
    如今,她一身縞素,千裏奔波來此,一城牆之隔,她將生死放逐血海中,不管她為何會到此,但是,她來此的起因,也有他的“功勞”。
    “奴才見過郡主。”他生硬的行禮,是她沒見過的姿態。
    她沒有應聲,無限哀傷的輕喃,“原來,我們已經生疏到需要你自稱‘奴才’了。”
    鄭懷瑾僵直身子,忘記了該有的舉止。
    兩年前,自她嫁進靖邊候府,他便與葉皓凡一道駐守邊關,他承認,他愧對見她,也不敢見她。
    她自嘲而笑,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球,倚在椅上,“鄭大哥,我很想念王兄,還有……你。”
    鄭懷瑾抬頭看著已經閉目流淚的她,她接著道,“我知道自己不該來這裏,我也知道我找不到袁鋒的屍首,我同樣知道,紫雲關守不了多久。我已經失去了丈夫,不想再失去兄長,我就算不能將袁鋒帶回去,我也要帶你們回家。”
    她倦了,側頭,她在他的麵前不掩飾她的感情,被壓抑的淚水如同決堤,傾瀉而下,他看她時,她已是淚流滿麵。
    “我不想袁鋒死,我也不想你們死,”她顫抖著,雙肩劇烈的抖動,她從來沒有這樣痛苦過,這樣一發不可收拾。
    鄭懷瑾心疼了,疼到他自己恨不得以身代之。
    “妍兒!”他喚著她的乳名,這個他一直記掛在心底而整整兩年未曾喚出口的名字。
    她掩麵而泣,因聽見他喚她而更是肆無忌憚,鄭懷瑾大步來到她的麵前,將她攬入懷中,以兄長般的寬厚給予了她另一種溫暖與慰藉。
    “哭吧,鄭大哥在這裏。”他的聲音是她熟悉的溫和,是她懷念的醇厚。
    這一夜,伴隨屋外呼嘯的寒風的,是她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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