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拂顏亂 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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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易老,宛如最纖細的溪流,潺潺淌過之後依舊還是毫無痕跡。水流不曾留意灘底卵石的模樣,正如卵石,也不曾記得水流過身體時帶來或冰冷或滾燙的溫度。
措手不及之間,已是從年頭到了年尾,從春到了冬。
紅泥小爐,燙的是一壺暖胃的黃酒。飲酒的人卻是不知在想些什麼,偏偏要將最暖的酒水擺到瑟瑟的寒風中。說是賞景,實在也看不出有什麼景致可賞,枯竭的樹丫在頭頂張牙舞爪,將最後一絲清冷的月光也遮的嚴嚴實實。
釉質均勻仿若美人玉肌的白瓷杯,不偏不倚跌落了一片殘破的落葉,脆黃的葉子在酒液間浮浮沉沉。這一杯細心溫好的黃酒,如今眼看是不能再喝了。
灩湄漪也不挪開視線,隻是靜靜的看著,仿佛這片落葉最終的結果,便是她此刻最為關注的事實。那些橫生縱亂的枝丫,說不定,這已是今季最後一片落葉了罷?
“要去了麼?”枯葉吸飽了酒液中的水分,再也無力飄蕩在表麵,就此朝著杯底直直的墜落下去。灩湄漪甚至分辨不清楚,這是否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托神醫桑先生辦的事已經妥當,是我該去的時候了。”或者說,是不得不去的時候。從灩湄漪幽柔的語調中,隱隱能聽出一絲不舍。而這不舍,應該是她本人也沒有注意到的。並不刻意,就連幾許真心都微微打了折扣。
但是,烈熾還是驚喜,盡管他不會將這份驚喜展現在臉上。兩人之間早已習慣了如此靜靜相處,若有似無的距離,誰也不曾想過要打破這一道看不見的藩籬。
事實上,他們也再未親近過。
“什麼時候走?”灩湄漪又問了一句,若是以她真正的性格,又何曾會過問這些?旁人的去與留,便像是拂過身側的流光,明白它在那裏,也就夠了。多一絲的挽留,似乎都是多餘。
烈熾並不馬上回答,而是執起玉質酒壺,一手傾覆了沾了落葉的杯子,酒液如一根銀白的光帶,盡數注入泥土之中。隨後,又重新斟滿一杯幹淨的,放在她的手邊。沒有想過她會飲用,不過是想要這麼做而已。
端起自己的酒杯,與她的輕輕碰上一碰。泠泠的聲響,悅耳之間是難掩的清冷與……落落寡歡。
“離別酒飲完,就動身。”不是明日,不是一個時辰之後,他們之間,剩下的隻是一杯酒的時間。
最後的留戀,微薄的如同不能出聲的歎息。
灩湄漪猶豫了片刻,纖白的手指撫上瓷杯,就這般凝固了一個姿勢。瓷是上好的骨瓷,這小院中的每一件物品,無論是否乍看上去平平,卻沒有一件凡物。隻是,再怎麼細膩的瓷器,也比不上那一抹肌-膚的質感。
烈熾也不勉強,或許,他從來就不知道該怎麼勉強灩湄漪。他們之間,灩湄漪的作為稱不上一味的索取,但是烈熾,從來都隻有成全。
烈酒入喉,還未曾真正離別,難得的佳釀之中已盛滿了苦澀的離別滋味。像一把刀,從喉嚨破開了整個胸膛,火辣辣的痛。
沒有最後給予一縷流連的目光。
流連,流連,隻怕成了纏綿悱惻。絲絲縷縷的糾纏下,再滯留下去,早已決定的行程,就走不成了。
狀似灑脫的放下白瓷酒杯,也僅僅隻是狀似罷了。修-長的十指,力量早已被一絲一毫的剝奪而去,經年累月的蠶食,隻剩下了空虛與無力。
白瓷杯順著石桌的邊緣,傾落而下,跌在堅硬的地麵上,碎成齏粉。
同時落地的,還有一顆閃著光澤的水珠。
仿佛是離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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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波浩渺之間,最為幽柔的,還是她的眼睛。藏了遠山的雲霧,也像是藏了無盡的心事。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灩湄漪就這麼旁若無人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即使對麵站著的,是她僅餘在世上的兩個親人。
血親,在灩湄漪的心中,從來就不曾占據一席之地。
灩昊泠與烈熠對視一眼,無聲之間交換了各自的意思。一路辛苦而來,原本有事相問,到了此間,等著他們的唯有一具棺槨。
無人可問,也無從問起。
灩昊泠已起了離去之意,過往如雲,對他而言都不如失而複得的現今珍貴。說穿了,他隻是陪客。如今隻是將自己的意思表明,去留之間,還是讓烈熠做主。
握了握他的手掌,掌心之間是常年持劍練就的薄繭,烈熠的手指帶著幾分欲說還休的曖-昧,在掌心之中輕輕瘙過。如他所願,立刻引起對方的一陣戰栗。灩昊泠無奈,可他的性格從來就不會選擇坐以待斃,手掌一翻,將烈熠的作為,連本帶利的還了回去。
“我們走罷。”淡淡的做出決定,再回人世,烈熠更顯從容。每一次的舉手投足,都帶著看透世事的豁達。也隻有灩昊泠,能夠聽出他語尾的破碎,某種急切,說穿了是與他如出一轍的渴望。
路途風塵,他們兩人,也有許久不曾單獨相處了。
對於彼此的渴望,就在剛才被交換的小小動作中,完全讓對方徹底知曉。
灩昊泠挑眉一笑,獨有的邪性。
“等等。”灩湄漪陡然出聲,到了這時,她似乎才想起眼前還有別人。而他們,也是懷著目的而來。“我有一句故人留言,要帶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