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門扉洞開，烈熾出現在門後。也不知是否隻是光線造成的錯覺，他淬火般的發絲，較之先前的光澤，似乎有了幾許黯淡。
    由於麵對的是卓寒青，烈熾並沒有修飾言辭，“湄漪不能生下這個孩子。”
    “為何？”卓寒青下意識的反問，有可能是烈熾給出的解答過於意外，也有可能是他習慣了要去維護什麼，簡單的兩字之間充滿了戒備。
    “預言之子的力量過於強大，為了平安降生，他正在攫取湄漪的生命。”伴隨著苦笑，烈熾的眉心之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如今的情況究竟該算是始料未及，還是冥冥之中對他的報複——報複他一意孤行的成全？
    玄而又玄的理由令卓寒青迷惑，“過去大半年了，之前從未見公主有過不適。”
    “那隻是因為你未曾見過罷了。”長長的歎息卻也不能紓解心頭濃濃的煩悶，最初一別之後，他不曾見過灩湄漪，然而卻能準確無誤的再幻覺中描繪她的樣子。無論她正在做些什麼，孤獨總是如影隨形，仿佛成了她擺脫不了的烙印。
    究竟是康健，還是病痛，沒有人能夠從灩湄漪的臉上看出端倪。一雙幽柔如深潭的眼眸，多看一眼便是萬劫不複，誰又敢滯留在她的身邊？
    無論如何渴望，也會害怕那近乎魔性的美貌。
    “那你準備怎麼做？”卓寒青進一步追問，烈熾隻說了不行，卻沒有說明他的打算。難道，他要扼殺公主腹中的孩子？
    能夠聽的出來，對方隻是單純的詢問，全然沒有讚同的意思。過於明確和執著的維護，昭顯了卓寒青骨子裏的極端固執。應該說，灩湄漪是幸運的，她獲得了一個男人一生不變的忠誠。
    以及，傾慕。
    “殺。”烈熾的口中吐出這個全然冷漠的字眼，都說帝王無情，但是世間所有的冷血凝結在一起，也抵不過這一個字帶來的寒意。如同凝結的冰魄，直直的冷入骨髓，針刺般密密麻麻的銳痛。
    烈熾的目標僅限於腹中的胎兒，並不包括灩湄漪在內。然而卓寒青絕不會因為他的強大就盲目讚同，母子一體，姑且不論母親一方是否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也無法否認他們之間的連係，那是天地亙古存在的定律。
    僅僅隻對胎兒下手，而不傷及母親，烈熾的想法過於一廂情願。莫說他隻是人間帝王，便是天神降世，也絕不可能做到這一點。
    “烈熾，你果然很自私。”卓寒青冷笑。
    “汐藍皇室禦用占星師風禦暢的預言從不曾出過差錯，他預言中的滅世之子，絕不能降生到這個世上。”不似解釋的解釋，況且地位有別，烈熾本就沒有必要向卓寒青解釋什麼。他隻是在闡明接下來要做的事，僅此而已。
    冷笑在卓寒青的臉上印的更加深刻，猶如刀刃雕鑄的冷硬線條。“成全公主的人，是你。”
    言盡於此，背後還有更多的含義。卓寒青不願說明，也不屑說明。烈熾卻輕易聽懂了。同樣也是笑容，相對於卓寒青的冷硬，烈熾的笑有了幾分扭曲，承載不了的苦澀近乎能夠滴落下來。
    不錯，成全灩湄漪的人，是他。
    在愛恨尚未成型的時候，就已然萌生的念頭。無論她想做什麼，都會成全。
    隻是在成全的那一刻，他沒想到事件的發展會遠遠超出掌控的範圍。該說他過於自負麼，竟然認為自己有能力控製降生後的滅世之子。
    冥冥之中總有一種力量，最愛嘲弄世人的自以為是。當你認為叱吒風雲手握乾坤的一刻，不經意的回頭，才明白自身的無力。
    當風禦暢的預言震驚七界的時候，隻有烈熾一人不以為然。繼承兩大世仇血脈，其中之一無疑指的就是他的骨血。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值得擔憂的地方？想他堂堂的焰赤皇帝，難道會被自己的孩子弄的手足無措？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
    假如天下一切都盡在掌握，那便也不會再有命定一說。
    隻看一眼，隻用看一眼，當世無人能及的修為使烈熾絕不可能錯判了旁人的實力。灩湄漪腹中尚未降生卻已成形的胎兒，赫然有著世上最深不可測的力量。以母親的生命作為交換，這孩子的出生已是罪惡滔天。
    弑母。
    無可更改的原罪。
    一切都源於不曾預料。超出軌跡的失速流離擾亂了烈熾的心緒，隔著薄薄的門扉傳來灩湄漪淺淺的呼吸聲，讓他更是煩亂。隻是，所有的情緒都深埋在體內，麵容堅毅，依舊是無情的帝王。
    讓一切回到正軌，是他的責無旁貸。無從推脫，也沒人可以取代。
    在嬰兒降生之前將之扼殺，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方法，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至於灩湄漪，烈熾會保護她。盡他全部的可能，保護這個曾經算計過他的女人。傷害總是無可避免，對她和對他都是一樣，這是他們為了彌補過去的錯誤，必須付出的代價。
    然而，她絕不會有事。這甚至算不得烈熾的承諾或者誓言，他隻是自然而然的決定，哪怕用他自己的一條命去換，也會護她平安。
    烈熾告誡自己，他是焰赤的帝王。七界的任何一位帝王，都隻會選擇最正確的方式。感情用事，那是凡人才有資格具備的奢侈。
    算不得別過卓寒青，之前短暫的爭鋒相對也全然不能稱之為交談。卓寒青負責警戒，雖然滄浪是被世人遺忘的村莊，但灩湄漪如今身在此地，一切就全然不同，誰也無法保證沒有危機逼近。所以卓寒青肩頭挑著的，絕對是一副重擔。他必須全神戒備，直到事件結束，公主平安。
    轉身進屋的烈熾，他的責任就是讓一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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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暈菜，又犯同樣錯誤，下一章《骨肉離》又不慎發成V章，親們請跳過，公眾章節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