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朝露夜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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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完畢的烈燚,卻反而沒了睡意。身體不是不疲倦,不過他常常就是這樣,越是疲倦,便越是睡不著。
原本還打算做些什麼,無奈被灩淏泠給硬塞進了被窩之中。幾乎是被寵溺一般的照顧著,讓烈燚還是有些不適應。“睡也睡不著,你硬是讓我躺著,也還是沒有辦法。”
“那我們說說話罷。”給烈燚蓋好被子,他身上每一寸引人遐思的肌-膚都已經被遮擋住,於是灩淏泠也恢複了常態。見他臉上滿滿的倦色,無論此時他本意是想要做什麼,他都不會再繼續。實在睡不著,便閑聊打發時間好了。
灩淏泠的提議倒是符合烈燚此時的想法,即使他並不知這場談話從何開始比較合適。斟酌了一下,烈燚試探著開口,“征服了冰族之後,你打算如何處置冰族人民?”
是否會開戰已經不用再提,幾乎已是明擺著的事實。到了這個地步上,霂霖是生是死都已經無關緊要——倘若他知道自己一時的想不開,竟然會將自己國家置於萬劫不複的境地,也不知心情會如何。本來是忍辱負重來到北冥城,最終早就的卻是無法挽回的結局。
“冰族是汐藍的屬國,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開戰。霂霖如果能清醒過來最好,也免了這一場戰亂。”謊言幾乎是衝口而出,灩淏泠想也沒有多想。說出的言語已經沒了收回的餘地,灩淏泠倒也不怎麼後悔。
他不想談這件事,至少此時不想。
烈燚並不知他是出自什麼樣的心思,才說出這種一眼就能看穿的謊言,隻是心裏的憤怒怎麼也遮掩不下去。“不想開戰?謊話也需要編造的像樣一點。還是在你眼裏,我就真的無知到這種地步,連這麼明顯的事也看不出來?”
突如其來的反問,讓灩淏泠陡然怔住,更別說能找出應對之辭。正如烈燚所說,這個謊言他根本就是隨口所說,哪裏想過如何去圓謊。
“今日在高級將領麵前,你所要求眾人草擬日程奏章,恐怕也是一個幌子罷?”咄咄逼人並非烈燚本性,很多事他看穿之後,隻會將謎底藏在心裏。當麵揭露不見得就能帶來什麼好處,倒不如暗中考慮如何利用來得實際一些。
“若是真的要製定作戰計劃,再如何倉促你也不會隻給眾將一夜時間。你並不在意他們製定的奏章是否有用,因為你早已有了腹案。”或許在霂霖甫到北冥城開始,也或者更早的時候,在灩淏泠心中就已經有了針對冰族的計劃。
要證明這一點並不難,之前他交給燕歸愁的那封內容不詳的密令,就最能說明一切。
眼下圍繞在灩淏泠身邊的所有人,對他而言就是棋子一般的存在。在接下來的棋局之中,該如何利用棋子獲取勝利,灩淏泠已經成竹在胸。
“燚,我不想談這些。”不是沒有想到烈燚會看透他暗藏的計劃,而是沒有想到他會這般直白的說出來,灩淏泠感到有些頭疼。“現下你的臉色很難看,又何苦思考這些費神的事?”
烈燚的麵頰上有兩抹紅暈,顯然是情緒激動所致,看上去並不正常。如此,灩淏泠倒寧可希望他的臉色依然蒼白還好一些。
合了合眼睛,烈燚自己也覺得異常疲憊。他身子不比平常人健康,這一點他比旁人都清楚,隻是還沒有到弱不禁風的地步。尤其到了這幾年,有了一身不弱的修為,便隻有發病時才會異常虛弱。
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不僅沒有征兆的異常難受,就連情緒都有些失控。
趁著他合眼的機會,灩淏泠連忙上前將他之前掀開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將被角仔細掖好。本來身體就不好,倘若再著涼了,又該如何是好?
“燚,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北冥城罷。”掙紮良久,灩淏泠還是輕輕吐出這句話。之後便有些忐忑的凝視他臉上的變化,片刻之前才鬧的不愉快,自己在這個時候送走他,是否會引起誤會?
你不信我——烈燚原本想問,終究還是將這幾個字又咽了回去,哽在喉間,令他有些難受。
這個問題,他本就沒有詢問的資格。想想他自身接近灩淏泠的目的,無法獲得信任,也是理所當然。或許他這個弟弟,已經本能的覺察到了逼近的危險,行事才會更加滴水不漏。就連當著他的麵給燕歸愁下達命令時,都采用的是秘密的形式。
烈燚屬於性格內斂的一類人,在這一點上他們兩人很像,即使表達出的外在有所不同,但他們都不會輕易將內心裏潛藏的東西展現給別人看。
他仰躺在床榻上,神色淡淡,就像是疲倦之後的一場普通小憩。可是灩淏泠知道,他心裏一定正在想著什麼。不是看出,而是知道。烈燚清俊臉龐上的顏色太過完美,沒有人可以從中看出什麼,灩淏泠不過僅僅是本能的知道——他們兩人,著實太像。
灩淏泠探出手,本意,或者說渴望是為了撫一撫他蒼白的麵頰,最終卻隻是挨上了散落在枕上的青絲。一碰就收,他大概還來不及覺察到。“別胡思亂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想要送你回宮,是擔心你的身體。一旦開戰,便免不了顛沛流離,我怎麼忍心讓你去受苦?”
終於不再隱瞞征伐的意圖,其實想想,就算讓烈燚知道他的本意,也並不會影響到什麼。他們早已攜手相約,將河山踏遍。不論他的相伴是福是禍,都是早已決定好的,他也自認不會在這個時候退縮。
不過,要完全與人分享秘密,對灩淏泠來說還有不小的難度。從出生以來就沒有信任過別人,他不知該如何交付出這一類的感情。
閃過無數的念頭,灩淏泠決定這一件開始說起。“交給燕歸愁的密令,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任務,也是整個計劃中極端重要的一環。知悉了內容,就會不可避免的被卷入。”
後麵的話已經不用再繼續說下去,灩淏泠做為一個當權者的為難,以及他本人這掩不住的擔憂,這一切烈燚都明白了。
而他,也不可能就此再追問下去,無論從哪一方麵來說,都是如此。
倘若萬裏江山真是一枰棋局,他們既然已經站在了對弈的位置上,便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而烈燚,也從沒想過能夠那般簡單的實現籌謀。
“我乏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既不提明日是否回北冥城,也不再過問灩淏泠的計劃,烈燚真的閉上眼睛。大概是真的很累,迷迷糊糊之中倒也漸漸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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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不上是多麼舒適的睡眠,能睡個好覺對烈燚來說,幾乎已是這輩子不可能實現的奢望。然而能夠休息一夜,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至少,比起昨日來他的臉色已經恢複如常。
從床榻上下來,稍稍一轉身,看見了一旁椅子上坐著的灩淏泠。身上的衣衫有幾處明顯的折痕,長時間保持一種姿勢所留下的痕跡。難道說,他竟然在這張椅子上整整坐了一夜?
烈燚沒有問原因,因為他想到了,這裏是灩淏泠的帥帳。而他昨夜留宿於此,占了他的床,那麼他便沒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了。
“臉色倒是好看多了。”打量他幾眼,灩淏泠露出笑容,很滿意的樣子。天知道昨夜發現沾在他指上的血跡時,幾乎把他嚇了個半死。
烈燚淡淡回了一句,“比起我來,你的樣子倒更需要回宮修養。”想必以他高大的身材,在椅子上窩一晚的滋味定然不會好受。
灩淏泠站起,活動了下酸麻的手腳。之後向營帳外走去,最後不忘解釋一句,“既然燚不喜歡太過特殊,那就由我去給你準備洗漱用的溫水和早膳罷。”有些溫柔的語氣,仿佛昨夜發生的一切都全部煙消雲散。
多少還是有些不適應他的善變,不過那場不快烈燚也不想再提,對方能夠選擇忘卻,當然是最好不過。
想象著他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烈燚頗覺無奈——他難道就不知道,做那些雜活的人換成汐藍君主之後,他的待遇豈不是變得更加特殊?
溫熱的水與清淡爽口的早膳一並被送了上來。
烈燚就著小菜喝了一口粥,看了灩淏泠一眼,他還沒有動筷子。“不餓麼?還是快吃罷,你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罷,不是還要看遞上來的折子麼。”
即使那些關於行軍日程的奏折都是幌子,烈燚卻也不再提及。這個時候再裝糊塗也晚了些,可他不知為何就想這般裝下去。
灩淏泠怔了怔,旋即拿起一旁的湯勺,想也沒有多想,就從烈燚的碗裏舀了一口清粥。
真不知這份習慣是如何養成,總之烈燚連瞪他一眼的力氣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