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命運十字口 第五話 深沉破碎的傷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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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晴不定的天氣說變就變,上午還晴光燦爛,下午就陰雲密布。
剛進入市區,雷聲轟起,傾盆大雨驟降,副座上的寒筱貞心神不寧。車外陰暗厚重的雨簾,敲打在車頂篷的黏重聲音,伴著心驚的雷鳴。她臉色煞白,止不住顫抖,雙臂下意識地抱緊身子。
“轟隆隆——”雷聲乍響,轟裂了脆弱的心理底線。
她再也受不了地緊捂住了兩耳,打顫的齒間發出驚恐的呻吟。
“怎麼了?”尹劍留意到她的反常。
寒筱貞沒應答,腦海中不斷閃現出那幕慘痛的畫麵:同樣的天氣,同樣的環境,她領到穀江大學的入學通知書,趕巧父親那天出差回來,她興奮地跑去車站接,想在第一時間內告訴父親,對於平民階層的家庭,這是件多麼榮耀的喜事!
那天雨下得很大,雷聲不停,她剛到站,下了公車吃力地撐起雨傘,透過晦重的雨簾仔細望向馬路對麵的出站口,瞅見頭頂著一隻大包遮雨的父親。她奮力地招手,想衝過去,卻被呼嘯而來的汽車擋回。
父親也注意到她,衝隔著一條僅十米寬馬路那頭的女兒招手。
寒筱貞綻出開心的笑顏,然而很快凝止,她看到父親背後有個模糊的黑影,背脊陡然發寒,似乎見黑影在笑,笑得極其詭異。
一輛巴士駛來,黑影伸出了雙手,伸向父親,可他身邊沒人看見,更無人阻止……
“轟隆隆——”雷聲響徹天底,那一刻,她永遠失去了最愛的父親,馬路中央被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與詭笑的黑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猶如深深植入腦髓的毒瘤,吸食著她每一根神經與細胞。
尹劍將車停在路邊,攬過抱頭哭喊的女生,試圖安撫。
又一聲雷,寒筱貞隨之戰栗,畫麵像不斷重播的舊電影,那個黑影——事後車禍現場的目擊者否認,站在父親身後的幾名旅客斷定自己沒看見過什麼黑影。當時那名中年男子突然衝向大巴,旁人紛紛奇怪,他的舉動實在奇怪,除了認為想自殺外並無其他合理解釋,但對工作家庭均正常的人而言顯然不可能,最後這起事故被當成意外處理。
寒筱貞堅信,父親的死不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情遠沒那麼簡單,模糊的黑影,不是幻覺,但沒人相信她……
尹劍第二次見到她剛強外表下的脆弱,上次在教堂,她僅是害怕,這回卻是內心真正的恐懼。像一條毒蛇,瞬間粉碎她築起的所有防禦,直襲向心底最柔軟的部位,牢牢盤踞。
他把她靠在自己肩頭,緊緊抱著,默默陪伴,成為她此刻最大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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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裏的夜宅,安寧幽靜,無一滴雨水侵擾,宛如夜雨中詳和入睡的嬰兒。
站在被佳穎扯去白布的自畫像前,我惋歎:冥冥中要經過她的手嗎?
那張沉入夢鄉的睡顏,很耐看,第一眼可愛,第二眼漂亮,第三眼吸引,她的活潑好動、率真,總能使我找到瓔涵兒的影子。
“夜落,她是什麼人?”絲絲趴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熟睡的人兒,歪過腦袋問我。
“一個朋友。”我微笑回答。
“你喜歡她嗎?”懵懂的小貓咪問得很直白。
“絲絲為什麼問這個呢?”
“因為我覺得你對她很特別,跟對其他人有點不一樣。”綠寶石眸子閃著天然的純色光澤。
“是嗎?”我隻笑笑,沒承認,亦不否認。
雨簾漸漸稀疏,雷聲已止,車在一條昏暗的小巷中停下,盡管路燈還亮著,在雨中卻異常黯淡無光,朦朧的夜,朦朧的雨……
“謝謝!”寒筱貞精神放鬆,輕聲道謝,幸好有他在,使她可以依靠。
尹劍放下車窗,望見雨霧裏的纖弱背影,想也沒想地打開車門快步走去,脫下外套高舉著遮在她頭頂。
她錯愣,定住腳步轉過頭癡癡地望著他。
“別傻站著,快去你家。”尹劍佯作不悅。
她帶歉意地點點頭,臉頰微微泛起一層熱暈……
一間普普通通的單元居裏,寒筱貞順手按下廳裏的開關。借著燈光,尹劍看清狹小的空間裏布置得很整潔溫馨,桌幾上花瓶裏插著一束新鮮的粉色康乃馨,為溫馨的小窩平添幾分淡雅,一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端端正正地擺放在最顯眼的桌櫃上,然過於冷清。
“對不起,害你身上都淋濕了,”寒筱貞遞給他一塊幹毛巾和一杯熱水,“隨便坐吧,我先去看下我媽。”
尹劍接下她手裏的東西,沒多說什麼。
門縫裏透出些微亮光,寒筱貞正悉心照料著母親:“媽,水來了。”
“筱貞啊,媽媽拖累你了。”床上的母親沉重自責。
“媽,別再說這種話,爸走了,我隻剩您一個親人,無論如何一定會想辦法治好您的病,放心吧!”寒筱貞握緊她幹枯的手,堅定地寬慰。
良久,母親無奈地歎了氣,在藥性作用下,逐漸昏睡過去。女兒靜靜守在她身邊,滿眼心疼與不舍。
“明天會有人來接她去醫院,別太擔心。”尹劍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
“嗯。”
“你爸呢?”
“我爸……”提起爸爸,不久前的場麵再度浮現,她緊緊捂著口,悲楚得發不出聲,無息的淚珠滾滾落下,她扭身衝出房門。
尹劍縱使再不明,也大致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寒筱貞蜷縮在客廳的沙發椅上,臉上掛著哭過的淚痕,慢慢向他訴說自己一生忘不了的慘劇。
提起那個黑影,她心頭劃過一抹傷恨:“我不會放過它,一定不會。”
“為什麼隻有你看到?”尹劍眼神淩冽,兩年前,正是自己被殺的時候。穀江大學的入取通知書下發的前幾天,他剛剛成為無殤的代理,那黑影絕非死神,他去過現場,且打開陰界之門,帶走了可憐的靈魂。
大雨中悲痛欲絕的無助背影——原來是她。
“不知道,”女孩抱頭的雙手揪著頭發,身體縮得更緊,“剛進大學,我碰到過類似的情況……因為爸爸過世,我一直打不起精神,晚去了學校幾天,被安排和另一位同學住在較偏的寢室裏,最頂層,入住的人很少。我的室友經常外出,晚上很晚回來。一天晚上,燈熄了,我躺在床上聽到她用鑰匙開門的聲音,然後很安靜,沒任何聲響,我奇怪她每晚睡覺前都要去洗漱的,那晚卻例外,因為平時跟她處得不熟,就沒在意。過後一連好幾天都這樣,早上起來看她床鋪上沒人,她什麼時候起的,什麼時候出門我全不知道。持續了一個星期,有警察來學校,說在校外郊區的林子裏發現一具被埋的女屍,經證實,死者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從屍體的腐爛程度推斷,她死了至少七八天,那具女屍的身份,竟然是……是,”嘴唇蒼白而顫抖,“是我室友,我和她……在同一室度過了整整一個星期!”
尹劍摟過她不停發顫的肩,知道此時她最需要的有人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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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夜,隨著粘稠雨點落下的,還有腥重的綠色濃汁,龐然大物爆碎的瞬間,黏糊糊的碎末四濺,猶如潑灑的泥漿,沿地麵彙聚成的冰冷水流通向井蓋,湧入地下道。
“飛煜,把這裏收拾幹淨,我們要去見大小姐了。”冰藍寶石隱去幽幽光芒,楚瀟然輕淡慢語。
“是。”男孩應道,紫眸中平靜無瀾。
殘留的穢物無聲浮起,聚攏在暗紫光暈中,一點點被蠶食,直至消失,不過幾秒的功夫,周遭幹淨得如同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雨依然下,一高一矮兩件白色鬥篷純白無染,飄然離去。
幽靜的湖畔,變小的雨點細細墜入湖麵,蕩起層層不絕的漣漪,像人心底泛起的沉重晦暗,撒不去的愁悶。湖心突出的岩石上,一座歐式城堡般的建築好似漂浮在水中央,秉承哥德式建築風格的城堡裏透出的柔和亮光與周圍景致互為協調,在夜色中顯出的輪廓美麗而神秘。
“瀟然,你這次速度有點慢,”明亮而富麗的高華大廳裏,Iris替他接過鬥篷,“阿辛好像不太高興。”
“莫老大的千金又怎麼了?”楚瀟然一臉風輕雲淡。
“麵前可別這麼提這幾個字,不要忘了阿辛最討厭別人稱她為莫絕的女兒,像她自己沒有名字似的,”Iris提醒,望了眼他身邊的男孩,有些抵觸,“我先帶他去房間,稍後跟你去書房見阿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