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刮過來，我不由得打了寒戰，正要轉身回家，忽然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腳邊，我回頭一看嚴衛東氣勢洶洶地從車上下來，邁著大步朝我走來。
    我本能地退後一步，瞧他火氣不小，待會他一開口肯定要罵人。
    果然，他那桃花玉麵滿帶著濃濃的怒氣，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低吼一聲：“這才過幾天，就把我的話給忘了！”
    嚴衛東最近很少在我麵前橫眉冷目，突然這麼劈頭蓋臉、毫無根據的責問，讓我不由地吃了一驚，問他：“什麼意思，我又哪裏得罪你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在開玩笑？”嚴衛東瞪著眼睛，目光冷冽，寒氣逼人。
    我甩開他的大手，毫不示弱地看過去，說：“能不能先告訴我，你究竟在說什麼！”
    他穿著黑色大衣，兩襟被風吹開了露出暗色的格子襯衫，任憑冷風吹襲，他也不管，隻怒氣衝衝地盯著我，說，“告訴你，我嚴衛東說出的話還沒收回來過，你最好都給我牢牢記在心裏。”
    “你說了什麼？上次俄羅斯的事我沒有對外說過，如果我又惹了什麼麻煩，請你明白地告訴我，你這麼說我聽不懂！”
    “你還裝傻，是不是？”嚴衛東的眼底忽然掠過一縷慌亂，轉頭指著楊謙離開的方向，衝我吼，“剛剛走掉的那人是誰？”
    “楊謙啊，怎麼了？”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恰在此時雪花飛揚落下，攜著寒風一起吹打在臉上，冷絲絲的，我拂去鼻尖上的雪粉，忽然轉頭驚奇地看著嚴衛東，問：“你怎麼會在這？你跟蹤我！”
    “你、、、、、、你還挺理直氣壯的！”嚴衛東氣得結結巴巴，忽然扯住我的手腕，看著我說，“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沒有聽清嗎？幾天沒顧得上你，你就跑去和別的男人約會了，你當我是什麼！”
    他雖然帶著霸道的口氣，可是俊美的臉上卻難得看到一絲焦灼和緊張。
    無數雪花像銀粉一樣從他頭頂灑下來，燈光的照耀下，輾轉紛飛、晶瑩閃爍。我看到他纖長的睫毛沾著雪沫，說話時微微顫動了兩下。
    “你在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是你的女人？”我掙開他的手，喊道。
    原來他在說這個！可是他這麼晚跑過來就是為了重申那天說過的話嗎？我隻當他好心替我解圍才隨口一說，難道他認真了嗎？
    想起那天的情形，心裏禁不住又怦怦亂跳，嚴衛東溫潤柔和的眼神和華麗絕美的微笑又浮現在腦海，隻是麵前的他，怎麼又變得這麼一副冷漠乖張的樣子！
    “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是不是？”他的臉色更加難看，幽深的眸子泛著漆黑的怒火，聲音清冷的勝過耳邊刮過的風，飄舞的雪。
    絨毛一樣四散飄揚的雪花撲打過來，我睜不開眼，被他這麼一問，心裏忽然咯噔一下，隻低著頭，望著嚴衛東的腳尖，輕輕說了聲：“是”。
    嚴衛東沒有再吼我，卻隻是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眼底的憤怒與冰冷也都慢慢融化，變成淺淺的頹然和憂傷，他長長出了口氣，走到我麵前，輕聲說：“那好，就當那天我是開玩笑，你沒有當真，我現在鄭重說一遍，我要你做我的女人！這回你聽清了吧！”
    “我不要！”我退後兩步，想都沒想，提了嗓子喊道。
    嚴衛東微蹙著眉毛，靜靜地凝望著我，眼睛裏滿溢著綿綿的柔光，我隻瞥過一眼隨即馬上背過臉，誰知嚴衛東忽然扳過我的肩膀，看著我問道：“你連考慮一下也不要嗎？我堂堂嚴衛東，就這麼站在你麵前，你眼皮都不眨一下就這麼拒絕我嗎？”
    他好像生來就是這麼一副矜貴倨傲的姿態，即便此刻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慮和不安，他依然氣場十足，驕傲蠻橫。
    我心裏一陣茫然的錯亂，低著頭，不敢看他。
    “好吧，我再給你一分鍾考慮，到底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不用，不用考慮，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要。”在他話音剛落，我即刻回答他。
    嚴衛東一愣，殘存的傲氣一下子消失殆盡，使勁抓著我的兩隻胳膊，眼底的寒光聚了又散，我使勁掙紮，卻都脫不開他的桎梏，聽他又輕輕地問：“你想好了？不後悔？”
    “你放開我，你這樣和李明洋有什麼分別？”我止不住慌亂的心跳，眼睛始終盯著他的腳尖，低聲喊道。
    他聽了，怔怔地望著我，頹然鬆開了手，說：“在你眼裏，我就是那個水準嗎？”
    我的心馬上提到了嗓子眼，緩緩抬頭，看到他落寞的眼神，又立即別開臉，說：“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顧及我的感受在大家麵前讓我難堪，現在又跟蹤我，幹涉我的生活，你比李明洋還不如，起碼他知道如何尊重一個人！”
    “我讓你難堪？我比他還不如，哈哈——你直接跟著李明洋走啊，去看電影、吃晚飯，那你就不難堪了，是嗎！”嚴衛東被我惹惱了，眼睛裏又是一片冰冷的寒光，死死盯著我，自嘲似的一陣大笑後又接著說，“好吧，就當是我多管閑事，明天我就去找李明洋，告訴他葉歡想約他，好不好？是我破壞了你們的約會，我怎麼也要補償給你們。”
    “你、你簡直蠻不講理，我什麼說、、、、、、”
    我氣得說不下去，嚴衛東也隻是瞪著怒氣升騰的眼睛，默默看著我，不再說話。
    雪越來越大，風越來越冷，我們站在一盞暗黃的路燈下，開始了漫長的僵持。
    他的唇邊凝結著如霜似雪的冰冷，眼神中帶著些許的潰敗和不甘，不知怎麼的，一股子倦意從心底冒出來，讓我忽然很想馬上結束這場戰爭。
    克製懊惱氣憤的心情，我不吵不鬧，平靜地說：“你要不要去找李明洋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和他沒半點關係，隨便你好了。”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淡淡地看著我，不說話，我見他如此便抬起腳，轉身離開。
    雪踩在腳下吱呀吱呀地響，身後靜靜的，沒聽到嚴衛東任何聲音。
    走出好遠，身後才傳來砰地關門聲，我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腦子一片混亂，腳步軟弱無力，心上卻一陣緊似一陣的疼、、、、、、原來他是吃醋了，才這麼氣急敗壞！我也知道他和李明洋是不一樣的，可是竟然一時氣憤說了那樣的話。
    聽到他開車離去，我才回身，那盞昏黃的路燈依然亮著，雪花紛飛飄舞，地上隻留下淺淺的腳印。一直緊繃的神經到這時終於慢慢鬆弛下來，可是心裏卻倏忽間堵得難受，如同骨鯁在喉一般，喘不過氣來。
    他臉上挫敗的神情讓我不安，那麼驕傲囂張的一個人，會站在我麵前說出那番話，應該不是件簡單輕鬆的事情。
    可是，我能做什麼，除了默默走開，我什麼也做不了。
    回到家，爸爸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我進屋馬上問道：“怎麼了，和楊謙吵架了嗎？臉色這麼難看。”
    “沒有啊，我就是有點累。”我一邊脫掉外衣一邊去廚房倒了杯水，仰頭咕嘟咕嘟喝下幾口，這才舒服了一些。
    “爸你怎麼還沒睡，都這麼晚了。”我回到客廳放下衣服，在爸爸身邊坐下來。
    “我這不是等你嘛，你、、、、、、”
    “怎麼了，你不是又要搬出去吧。”爸爸的身體恢複得越來越好，最近總是說要搬回家住，聽他話的意思，十有八九又要跟我談這個事。
    “不是，你這孩子，總得讓我把話說完呢。今天楊謙來過了，我知道那孩子不錯，也幫過咱們不少忙，老楊跟我關係都疏遠了，他還往這邊跑，我也早看出來他對你的心思，可是他跟小夏、、、、、、”
    原來爸爸是要我跟楊謙保持距離，他想得到的，我怎會想不到，“爸你別說了，我都知道，我和楊謙隻是朋友，你別往其他方麵想。”
    不過爸爸提到楊謙的老爸，似是不大高興，他們是多年的朋友，可是自爸爸退回家，他們的來往就越來越少，看到老爸落寞的神情，我安慰他說：“楊伯伯或許忙，顧不上過來，你也別怪人家了。”
    爸爸衝我笑了笑，說：“哎，傻孩子，老爸什麼看不開啊，你不用哄我開心，沒事。”
    我把頭枕在爸爸肩上，沒說話，眼睛盯著電視裏的畫麵，想到楊謙、想到劉夏，想到嚴衛東，各種聲音，各種麵孔，攪得我心煩意亂，疲憊不堪。
    “閨女，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跟老爸說說？”爸爸忽然轉頭輕聲問我。
    “沒有啊，沒什麼事。”我嗬嗬笑著，從老爸手裏把遙控器拿過來，一邊換頻道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還想騙我，回家你就心神不寧、悶悶不樂的，快說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爸爸露出慈愛的笑容，把我推開一點，看著我又問：“是不是因為楊謙，如果你喜歡他，爸爸不幹涉你，你想怎麼樣都行。”
    “你說哪去了，我如果喜歡楊謙，你阻止也沒用的，是不是？從小到大，你和我媽兩個人加在一起都擰不過我，現在憑你一個人又怎麼管得住我？我真的不是因為楊謙，老爸你就踏踏實實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的事我心裏有數。”
    不是因為楊謙，那是因為誰，讓我心神不安呢！這麼一問自己，嚴衛東帶著微笑的眼睛，高/挺的鼻翼，以及沾著雪花的濃密纖長的睫毛，竟然一一浮現在腦海，難道我是因為他才如此的疲乏和心煩嗎！
    “你心裏有數就行，爸爸也知道你的心思，不為難你，可是你早晚要成家，不能跟我這老頭子過一輩子，是不是？”
    “嗯，我知道，現在咱們過的不是很好嗎？想那麼多幹什麼，隨緣吧。”
    爸爸端起茶幾上的杯子喝了兩口水，語重心長地說：“好好好，你自己看著辦吧，哪天有相中的人了就帶回來給老爸瞧瞧，讓我給你把把關，如果你身邊沒有中意的人，老爸幫你聯係一下，咱也相親去。”
    “好好好，我一定努力把自己嫁出去，你不用操心了。”
    爸爸點點頭，輕輕拍拍我的肩膀，起身走向自己的屋子。
    雖然心裏不是滋味，可我一直都笑嗬嗬的，現在看著老爸關了房門，我臉上的笑容也滯住了，心裏一陣悵然，又憋悶地透不過氣來，趕忙跑到衛生間裏洗了把臉，抬頭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想起的卻是沈晉陽溫煦柔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