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衛東如此隆重地宣布對我的所有權之後，李明樣徹底敗退了，就是偶爾碰麵都會低著頭急匆匆走過。
    不過，那個下午的插曲過了一段日子就漸漸被人淡忘，我的生活也沒有因此發生什麼大的改變，依舊每天上班下班，有時很清閑，有時很忙碌，同事逐漸開始信任我，慢慢交付給我一點任務。劉夏偶爾約我喝咖啡，下班與我一同回家，陪老爸閑話家常。別無其他。
    嚴衛東在公司還是一樣的冷傲居高，見了麵不過打個招呼，他不再訓斥我，也沒再對我笑過。那天的話，他當玩笑一說，我也當玩笑一聽，就那麼不了了之。
    劉夏有兩次問過我和嚴衛東究竟是不是男女朋友，我當時一聽臉就紅了，言辭激烈地否定了她的猜測，不過劉夏好像保留著自己的意見，淡淡笑著，話題就那麼過去了。
    月末，公司需要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我們下班的時間也推遲了一小時。
    晚上出了大廈，天空依舊遼闊高遠。
    寒風呼嘯，霓虹閃耀，門口擁堵得寸步難移的車列，街邊鋪天蓋地的廣告牌，以及處處無法安放的野心與焦躁與亢奮與激情，共同組合成了眼前熟悉而渾濁的夜景。
    “葉子——”身後熟悉的聲音，我回頭，是楊謙。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楊謙笑容滿臉，挎著夜晚的涼風向我緩步走來。
    “沒什麼。”我淡淡一笑看著他說，“你怎麼來這了，等劉夏嗎？”
    我回頭向大廈裏麵望望，不見劉夏蹤影，又對他說：“劉夏可能還要在等一會，中層開會呢。”
    “我找你。”楊謙態度從容，臉上盛著笑意，說，“上車吧，天這麼冷。”
    “可是、、、、、、”我不想和楊謙這麼單獨見麵，劉夏若是再誤會，我豈不百口莫辯。“我還有事要回家，我爸他、、、、、、”
    “我剛從你家來的，葉哥哥還特地囑咐我待會把你送回去。你想什麼我不知道嗎？葉子，你可不可以不要考慮那麼多，我隻是來看看你，你難道就這麼對待在門口等了你大半小時的朋友嗎？”
    “不是的，劉夏一會就出來了，要不咱們等等她吧。”
    楊謙退後幾步開了車門，靜靜地看著我，說：“上車吧，我有話要對你說，你怕跟劉夏沒法交代就由我替你說，再說我已經不是誰的丈夫，你何必顧忌那麼多？”楊謙眼角帶著笑，說話時頸間的圍巾被風吹著卷起了一角。
    他堅決的態度已經不容許我說什麼，朝大廈裏望了望，我快步走過去上了車，生怕劉夏出來撞見。
    來到一家安靜的小餐廳，我們靠在窗邊坐下，外麵是寬闊美麗的布爾哈通河，凍結成冰的河麵上，覆蓋著薄薄的一層雪，兩岸是節次毗鄰的水景雅苑，漂亮的燈光映在上麵，一片片瑩光閃爍煞是好看。
    客人不是很多，我們點完餐默默坐著，楊謙一直盯著我的臉看，弄得我有點不好意思，扭過頭對著玻璃窗看了看問他：“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楊謙聽著笑了說：“什麼時候剪的頭發？看慣了你的長頭發，剛才在公司門口差點沒認出來是你。”
    我嗬嗬笑了，說：“你不是說有話要說嗎，有什麼話，說吧。”
    “我不那樣說你會跟我出來嗎？我隻是看看你過得怎麼樣。”
    現在的楊謙很多地方都和沈晉陽很像，這麼安靜地坐著，眸子裏的溫柔和輕聲細語的態度，都讓我恍惚。其實以前的楊謙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他整天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不知哪一天，忽然就變得這麼沉靜溫柔。
    楊謙看到我盯著他也不躲閃，迎著我的目光說：“你比前陣子看起來好多了。”
    我心想，上一次見麵還是在王府飯店，身旁是妖嬈美麗的劉夏，當然顯得更加憔悴不堪。可是一想到劉夏幾天前說過的話，我忽然收起臉上的笑容默默地別開了臉。
    劉夏深深愛著這個男人，卻說會祝福我們，我想告訴她，對楊謙我隻有朋友的情誼，可是她還是和一年前一樣，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麵前的楊謙依舊年輕俊朗，想想和他認識也有五六年，像今天這麼麵對麵坐著，卻好像還是第一次。
    “葉子，葉子。”楊謙叫了幾聲，我才回過神來，原來菜已經上齊了。
    “對不起，我走神了。”我輕輕抱歉。
    “想什麼呢？”楊謙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看著我問。
    “想起咱們剛認識時候的事，時間過得真快，認識你和沈晉陽已經六年了。”
    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想起在周莊看見沈晉陽翩若驚鴻的那一幕，真是恍若隔世一般。可是話一出口就吃了一驚，我怎麼能這麼平靜地說出沈晉陽的名字！這在以前是萬不能夠的！
    “是啊。”楊謙輕歎一聲，緩緩端起手中的杯子，喝下半杯啤酒。“晉陽已經走了一年多，你還是沒能忘了他。”
    “那你呢，你忘了嗎？”楊謙和沈晉陽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跟親兄弟沒兩樣，他就能忘記嗎？
    楊謙悶著沒有說話，眼底浮出一層黯然，我忽然後悔不該這麼說話。
    半響的沉默，楊謙抬著頭衝我笑了，像是在安慰我，說：“好了，別說他了，那小子興許也過的不錯，咱們吃飯吧，一會菜都涼了。”
    我“嗯”了一聲，勉強笑笑，拿起桌上的筷子夾了塊西芹，正往嘴裏送，聽到楊謙又說：“你和劉夏、、、、、、還好嗎？”
    “我們很好，你為什麼這麼問，上次吃飯不是看到了嗎？我這份工作也是有她的推薦才得來的。”
    “劉夏她、、、、、、”楊謙少有的支支吾吾。
    “怎麼了，劉夏怎麼了？”平時最爽朗的他今天這麼婆媽，讓我禁不住疑惑。
    “沒什麼，你們好就行了。”楊謙笑了，端起杯子喝了口酒，說：“我隻是擔心你們，不過看來是我多想多了。”
    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什麼離了婚的兩個人在提起對方時都是一臉平靜，見了麵又能夠客客氣氣，像朋友一般熱絡親切？
    劉夏又清楚明白地告訴我，她還喜歡楊謙，是在提醒我，離他遠一點嗎？
    我究竟要怎麼辦，幫劉夏探探他的口風，還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劉夏驕傲如她，知道我這樣做了會是什麼反應呢！再說楊謙向來說話簡單直白，不轉彎抹角，若我問了，從他嘴裏聽出些別的話，對劉夏說還是不說呢！
    “葉子？”
    “嗯？”我抬頭，發現楊謙正擰著眉，靜靜地望著我。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工作很累嗎，是不是有什麼心煩的事？要不你來我的事務所吧。”
    “不用，不用，你想哪去了，我隻是想問問你，”我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小心地看著楊謙，繼續說，“你和劉夏，還有沒有和好的可能？”
    楊謙放下手中的筷子，眼底忽然湧上一層熱潮，深情地看著我說：“葉子，我的心你不懂嗎？”
    我一聽手裏的筷子啪嗒掉落了一隻，正俯身去撿楊謙忽然摁住了我的手：“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不要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好不好？”
    我慌忙抽出手指，咬著下唇，看著他說：“你也明明知道劉夏還喜歡你，還愛著你。”
    楊謙木木地收回手，眼裏的溫柔倏忽間潰散了，隻留下一層失望和黯然，吃驚地望著我。
    “楊謙，我隻當你是、、、、、、我和劉夏好不容易才能做回好姐妹，我不想、、、、、、”
    劉夏畢業後一直沒有回南方，留在這，原因隻有一個，就是楊謙！她聽到這些會是什麼反應，我真的不敢想象！
    “不不不，”楊謙打斷我的話，忽然笑了，說，“咱們不說這個了，好不好，我和劉夏的事情我們自己處理，今天要你出來也不是談這個的，我聽葉哥哥說你最近下班越來越晚，擔心你所以才過來看看的。”
    我看到他又恢複了神態，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不過關於他和劉夏的事，以後再不敢多言。
    楊謙喝光了杯中的酒，又從服務員要了雙筷子遞給我，然後低下頭耐心地撥開魚刺，把一塊鮮美的清蒸魚放在我的瓷碟中，說：“吃飯吧，難得約你出來一次，我不想讓你不開心。來，嚐嚐這個魚怎麼樣。”
    我說了聲“謝謝”，提起筷子夾了塊魚放在嘴裏，魚肉香滑細嫩，可是醬醋沒有入味，口感有些生澀，好像我和楊謙的關係，認識這麼多年，也有足夠的了解，卻總是隔著什麼，哪怕一個鍋裏蒸出來，都還是兩個味道。
    飯後楊謙開著車把我送回家，我沒有邀他上去坐坐，甚至連起碼的客套都省了，微笑著說再見，然後目送他離開。
    一直擔心劉夏看見了會多心，沒想到就在楊謙走了以後，竟是另外一個人打翻了醋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