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漂亮的白色寶馬駛過來，我站直了身體，悄悄擦去眼角的淚花，
    劉夏將車停在眼前，婀娜多姿地走下來，嫣然一笑道：“上車吧，葉子。”
    我“嗯”了一聲，對她笑一笑，坐上車。
    十幾分鍾以後，寶馬停在了有名的王府飯店門前，下了車，我四下張望，這裏燈火輝煌，門庭若市，劉夏安排這麼大的排場讓我有些吃驚。
    “走吧，葉子，別看了。”
    劉夏從對麵走過來，笑著拉起我的手，來到了早就訂好的包間。
    “吃什麼自己點吧，葉子。”劉夏把服務員遞給她的菜單轉手拿到我麵前，美豔的笑一直停在臉上。“你要多吃點好的，看你瘦成什麼樣子了。”
    “隨便吧，你做主就好。”我推開她的手，輕聲說。
    “好吧，那就我點。”劉夏不再與我客氣，拿過菜譜漫不經心地翻來翻去。
    “烤麵包羊排，多寶魚，海花蝦、醃肉局生蠔，台灣三杯雞，水晶鵝肝凍，差不多了，就先點這些，哦，等等，再要個素炒菜心，葉子你最喜歡的。”劉夏對著身旁的服務員小姐說完，扭頭問我：“想喝什麼湯，葉子？”
    我輕輕搖搖頭，“劉夏，太多了吧，別點了。”
    劉夏拿眼睛有意嗔怪地看了看我，才說：“就養生土雞湯吧，這個給你補身體。”
    說完，衝著服務員很客氣地笑了笑，“先這些吧。”
    年輕秀氣的女孩微微欠身，拿著菜單走了出去，寬敞的房間於是就剩了我們。
    本以為劉夏約我出來，隻是兩個好朋友聚在一張小桌子旁熱絡地說些體己話，沒想到，這麼大的一張桌子，這麼空曠的房間，我們遙遙相隔。
    不禁想起好多年前，在學校附近的小飯館裏，劉夏為了78元的一頓飯忐忑而心疼的眼神，現在她如此大氣誇張，我該為她的好日子高興，可是不知為什麼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時候，門打開，服務生引著一名男士慢慢走來，我簡直不敢相信，這人竟是楊謙！一年多不見，他發型換了，似乎也換了心情，臉上滿是輕鬆閑適的笑容。
    “怎麼才來？”劉夏笑吟吟地站起來，有意嗔怪道。
    楊謙身穿棕色的皮夾克，手中一隻黑色皮包，徐步走來，眼中含笑，神態自若，麵對劉夏的微嗔，輕輕說一聲抱歉，“堵車，堵車。”
    劉夏一邊吩咐服務員上菜，一邊招呼楊謙坐下。
    我滿心疑慮，這兩人怎麼湊到一塊，還這般的輕鬆自然？
    楊謙落座，目光忽然停留在我身上，剛剛一臉春風笑意頓時消失不見，他直直地望著我，雙眼盛滿驚異，我亦是對著他的目光，不知如何開口。
    “怎麼了你們，都不認識嗎，還是由我來介紹？”劉夏語帶笑意，走到我麵前，指著楊謙說：“這是我前夫，楊謙。”
    楊謙不自在地笑了，“劉夏，別鬧了。”
    “幹什麼呀，誰讓你們不說話的。”劉夏的手放在楊謙肩上，眉眼含笑，每一個動作都再自然不過，反倒是我有些不自在。
    我抬眼勉強衝楊謙笑笑，他卻很不經意地避開了我的目光，可能是一年多不見，麵對我的麵容憔悴、形同枯槁，有些不忍看吧。
    “好了，劉夏，鬧夠了吧。”楊謙輕輕撥開劉夏的手，表情稍有一絲不悅，可是仍舊保持著微笑。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劉夏回到自己位子上，叫服務員加了套餐具，然後把我們麵前的酒杯都斟滿了酒，“來，為了咱們三個能再次相聚，幹一個！”
    劉夏水盈盈的大眼睛滿是笑容，海藻般的長發垂在兩肩，粉麵桃腮，嫣然巧笑，煞是好看，楊謙亦是風流瀟灑，儀表出眾，這麼看著他們，還和當年一樣般配，若是沒有我，該是多幸福的一對！
    我什麼也沒說，眼角的餘光瞥到楊謙舉杯，我也跟著舉起了酒。
    “為了我們能夠再重逢，幹杯！”劉夏說著我們三人碰了杯，紛紛仰頭一飲而盡。
    酒杯空了，劉夏起身又要倒酒，被楊謙輕輕奪過去，在各自杯中隻倒了一點點。
    劉夏看了看楊謙，坐下來，抬手優雅地理了理耳邊的頭發，用軟軟的聲音問道：“葉子，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會請楊謙過來？”
    我抿著唇沒說話，隻見她又轉向楊謙，問：“楊謙，你也一樣吧？”
    楊謙剛夾了片鵝肝凍，聽劉夏一問，擱下筷子，抬頭默默看著她。
    “我就是想你們了，想看看你們、、、、、、”劉夏依舊笑容滿麵，可是眼底掠過的憂傷卻難逃我的眼睛，原來她的所有瀟灑都是假的，明明還放不下眼前這個男人！
    “別說了、、、、、、”
    劉夏打斷我的話，眼睛直盯著我，“不，葉子，你讓我說完。我知道，你心裏有個結，所以一直不和楊謙往來，其實你不必這樣。”
    “我承認當初是我太衝動，要不然我不會和楊謙離婚，不會和你鬧成那樣，當時我真的太傷心了，隻能說些話刺傷你們，隻有那樣我才能舒服一點，可是沒想到事情成了今天這樣。”她說著，舉起杯子，側著頭看了看楊謙，幾口喝下了杯中的酒。
    我們都默不作聲，聽著劉夏繼續說：“我知道很多事都是我的錯，可是事情過去了就沒辦法重來，我隻希望以後我們三個還像從前一樣，雖然沈晉陽、、、、、、”
    劉夏說到沈晉陽三個字忽然止住了，楊謙也不言語，和劉夏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你們幹什麼呀，我沒事！”我心裏一陣酸酸的，已經好久好久沒人在我麵前提起沈晉陽這個名字！
    可是看著他們緊張兮兮地樣子又隻得佯裝出沒事人兒一樣，“劉夏，咱們別提那些事了，以前的就讓它們都過去吧，難得今天聚到一塊，別弄得那麼傷感行嗎？”
    “是是是。”他們一聽我這樣說緊忙答應著，嘻嘻哈哈地掩蓋了剛剛的古怪氣憤，又是三人舉杯，一飲而盡。
    接著他們說了很多話，不過都沒有提及曾經的生活，那段婚姻似乎從來不曾出現過，楊謙臉上掛著親和的笑靨，劉夏更是眉開眼笑，低吟淺酌，喝得桃紅滿麵。
    我不插話，隻默默地搖晃著手中的杯子，麵前一盤盤的珍饈美味，卻一動未動。
    中途劉夏接了個電話，神秘兮兮的說幾句就走了出去，剩下我和楊謙。
    他從進門就沒有正眼看我，現在才提著眼角，小心翼翼地投來關心的目光：“葉子，你過得好嗎？”
    “還好，我出院以後，在家呆了大半年，最近才出來在一家貿易公司上班。”想起楊謙陪著我的那些日子，心裏五味陳雜，可是麵對他的關心和擔憂，我隻能輕描淡寫地敷衍過，劉夏的每一個眼神都無不說明，她對這個男人，根本無法忘懷，她愛著他，甚至會比從前更愛他。
    “上次在墓地也沒和你說上話，你知道若溪姐她、、、、、、”
    “我都明白，我現在也挺好的，整天上班，下班，什麼也不想。”我擠出一絲笑容，別過臉，目光停留在門邊的油畫上。
    “聽劉夏說、、、、、、”劉夏開門進來，打斷了楊謙的話。“你們說什麼呢，說來我也聽聽。”她一邊款步走來，一邊又輕笑著說。
    “我們在談葉子的工作。”楊謙轉頭對劉夏說。
    劉夏“哦”了一聲，回到椅子上坐下，然後對楊謙說：“你還不知道吧，葉子就在我們總公司那邊，我上次回去彙報業務碰到的，你說多巧！”劉夏說著，語調忽然變得緩慢，眼神憂傷地看了看我，把那天見到我的情景大蓋敘述了一遍。
    楊謙聽了，半天沒說什麼，隻是不可思議地看著我，眼神裏有疑惑也有憐惜。
    我努力扯起嘴角笑了笑，回避他們的目光，輕聲說：“你們幹嘛，一整晚都這麼看我！我最受不了你們這樣，不要覺得我可憐，這是我自己選的！”
    他們聽了我的話都垂下眼瞼，一片默然，我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卻依然一臉平靜，轉頭對楊謙說：“說說你吧，楊謙，你最近怎麼樣，國家公務員的差事不錯吧！”
    劉夏聽我一說，吃驚地看了看我，問道：“楊謙一年前就辭了工作，你不知道嗎？”
    我一聽，剛剛夾起來的海花蝦啪地掉在了水粉色的台布上，抬頭再看看楊謙，他靜靜地微笑，舉杯喝了兩口酒，避開了我的眼睛。
    難道這也和我有關嗎，楊謙怎麼從來沒有說過，上一次他在短信裏說“回來”，我都沒細問，他究竟從何處回來，這一年又怎麼過的呢！
    我的許多疑問都沒有問出口，隻聽劉夏又說：“楊謙，聽說你開了個事務所，怎麼樣啊？”
    “才一個多月，還沒看出什麼成果，慢慢來吧。”楊謙嗬嗬笑了，恢複了自然灑脫的神態，“以後你有什麼官司，可以來找我啊，給你打個折。”
    “算了吧，我一輩子都不想找你。不過咱們離婚時你給的贍養費好像少了點，現在我反悔還來不來得及？”劉夏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麵對著楊謙，竟然會開出這樣的玩笑。
    楊謙也是樂嗬嗬地說：“晚了，誰叫你當初那麼草率，後悔了吧。”他說著起身給我們斟滿了酒，“咱們別光顧著說話，喝一杯吧。”
    “幹——”
    又是三人舉杯。
    少了一人，原來我們三個也能喝得這麼酒酣耳熟，酣暢淋漓，看著楊謙和劉夏的臉，我試圖回想曾經四個人在一起時的畫麵，腦子裏卻全他們的笑聲在嗡嗡亂響，什麼也想不起，好像從來隻是我們三人，沈晉陽根本沒有存在過。
    劉夏不斷地灌自己，最後終於醉了，我也是迷迷糊糊的，我隻記得楊謙把我送上車，還替我付了車費。
    這一次，是沈晉陽走後我們三人的第一次相聚，有關於我們之間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