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相逢  第9章 夏末初見南國佳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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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林姐回來了,吃了她大老遠帶回來的喜糖,我拿著手中這件幹幹淨淨的CK西裝走向了18樓——嚴衛東總經理的辦公室。
    黑色的門板虛掩著,隱約聽到裏麵有說話的聲音,我在門口站著,猶疑地沒有敲門。
    這時從磨砂玻璃麵牆的房間裏麵走出一個清清秀秀的女孩,她長得柳葉彎眉,粉腮玉肌,見了我微微一笑道:“你就是葉歡吧,嚴總讓您進去。”
    我點點頭謝過她,她嘴角翹著,露出親和的笑容,輕聲說了句“不用”,然後轉身回到了房間。
    手伏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推,門開了。
    天啊!這是一件多麼豪華氣派的辦公室!我剛走出兩步,就不由地停止了腳步,欣賞起身邊的景致。
    足有100平米的空間裏,幾乎全是一塵不染的白色,嚴衛東端坐在一張簡約而格調新潮的桌子後麵,能看得見他高高翹起的小腿。
    右手邊的實木壁櫥裏擺著各色的雕花瓷瓶,琳琅滿目,素淨優美。正對著門口偏左的位置是一方茶幾,上麵兩個象牙白的小花瓶,插著幾根綠蔥蔥的葉子,再往左邊是一排黃褐色的實木書櫃,滿滿的都是書。挨著書櫃一側的地上一汪碧藍,乍一看我還以為是塊地毯,仔細看去,不禁吃了一驚,那竟是個真真切切的荷花池,上麵幾朵嫩粉色的荷花開得正豔,沿著花池的邊際,有一方高出地麵幾公分的木質小水台,承接著從落地窗外灑下的燦爛陽光。
    嚴衛東輕咳一聲,我才回過神來慢慢走向他。
    “衣服給你。”我遞過裝著西裝的黑子袋子,輕聲說道。
    嚴衛東中指和食指之間夾著一隻銀白的的鋼筆正來回轉著玩,在我說話時忽然停止了動作,鋼筆當地一聲落在白色的桌麵上,他看都沒看一眼抓過袋子隨性地擱置在一邊,然後才慵懶地抬頭,用一雙美目靜靜地看著我道:“好,可以了。”
    看著嚴衛東麵色寧靜,我暗自思忖,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其實那天他走後我又折回去,而垃圾桶裏的那件衣服卻不見了,現在袋子裏裝的是我花了幾個月的薪水跑遍全城才買到的。
    當時我就猜想一定是嚴衛東發現了,故意拿走然後再來耍我,可是現在看來,他一臉的波瀾不驚,對那件衣服好像根本沒放在心上。
    不管怎麼樣,事情算是解決了,我放心地轉身離開,突然發現身後的米白色沙發裏坐著一位端莊美麗的女人,隻那麼一瞬,我便趕緊收回目光,那人淡眉如煙,白齒朱唇,一幅優雅嫻靜的姿態,正是劉夏!
    她沒有對我多加注意,而我因為又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見到她,心裏禁不住浮起千百種滋味。
    幸好沒有人注意到我的遲疑和訝異,短暫的停留之後我迅速抽身離開。
    回到一樓大堂,吃過午飯,我腦子裏一直是劉夏的影子,和她初相識的那些記憶,終於一點一點又浮現在眼前。
    六年前,八月中旬的一個黃昏,太陽光雖隱退了層層灼浪,悶熱的風卻依然在空氣裏靜靜流淌,Y大的校園裏,這一天多了許多新麵孔。我梳著馬尾辮,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奉爸媽的旨意去食堂旁邊的小商店買雪糕。
    穿過正對著籃球場的一片挺拔的楊樹,忽然看見一個女孩背靠著樹安靜地坐著,她右手拖著太陽穴,遮住了半邊臉,身旁放著一隻行李袋,一看就是趕著明天報到的新生。
    起初我以為她在看對麵的男生打籃球,可是當我從她麵前經過才發現這個頭發烏黑濃密的女生儼然已經睡著了。她頭微微低垂著,我隻看得到她潔白瑩潤的額頭和那隻同樣白皙修長的玉蔥般的手。細密的陽光透過細密的葉子點點滴滴灑在她頭頂,幾片鮮綠的葉子隨著微風從樹上輕輕飄落下來,停落在她腳邊,可她依然安恬地閉著眼,她的世界靜悄悄的,好像除了自己什麼也容不下。籃球場上不時傳來男生們的高聲叫好,風吹來,帶走了她輕輕的呼吸。突然,手裏的電話響了,我一看是媽媽打來的,才想起她正等著我,於是收回目光往前走,本想著走出幾步再接電話的,沒想到後麵響起了好聽的聲音,“同學,請問你知道十號樓在哪裏嗎?”
    我回頭,看見那女孩站起來,拂了拂身上有些褶皺的白T恤,平靜地望著我,眼神清澈無塵。我沒有立即回複她,剛聽她說話時一嘴的吳儂軟語,現在一看這白皙的臉蛋,杏眼桃腮,配上清新可人的笑容,原來卻是個清純可愛的江南美女!
    女孩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看我手腕上掛著的淡粉色的手袋,把擋在身前的紫紅色挎包挪到身後,臉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微微低下了頭。可能是她誤解了我的眼光,顯出局促不安的神情。
    “呃,十號樓在那邊。”我發現她情緒的變化,馬上回身指著前麵食堂後麵一幢高高的紅色樓房對她說。
    她順著我指的方向抬頭望著,輕輕地感歎一聲:“那麼遠啊!”
    她穿著淺灰色的休閑褲,因為坐久了,膝蓋隆起空空的褶皺,腳上穿著白色的帆布鞋,雖然被踩上了黑嗚嗚的腳印,可是鞋帶很白,顯然鞋是新的。全身上下加起來,應該還不到我一條裙子的價錢,可是這些絲毫掩蓋不住她身上淡雅清秀的氣質。
    “明天才報到,你怎麼來的這麼早?”我走過去和她並肩站著,165的身高在麵前的這個女孩麵前居然矮下去一截。
    “是啊。”女孩重新看向我,微微一笑,算是對我的回答。
    “對了,你什麼專業的,去10樓幹嘛,那裏是男生宿舍!”
    “有個老鄉要我去10號樓等他,他晚上回來帶我找住的地方。”女孩邊說邊掐著手指甲,噠噠的聲音,很有節奏。
    “你和他很熟嗎,他什麼時候回來?”我不是愛管閑事的人,可是看著她無助的模樣有點想幫她。
    “我們還沒見過,我是在宣傳板上看到的電話才打給他,至於他什麼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說是有事在忙。”她的大眼睛在天邊紅霞的映襯下,閃閃發亮,隻是口氣怯怯的,有點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原來是這樣!我點點頭,接著問:“你等了多久,哦,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什麼專業。”
    “國際貿易。已經等了一天了。”女孩說話的聲音如同輕薄的蟬翼,小心翼翼的樣子,很惹人憐惜,可能這是南方女孩特有的韻致吧。
    “真的嗎?你也是國際貿易的!”知道和她同一專業我咧著嘴咯咯笑了,“你都等這麼久了,別等下去了,跟我走吧,咱們倆一個係的,你去我宿舍住。”
    “這,好嗎?”她遲疑地看著我,眼神裏有一絲猶疑。“你也是大一?怎麼看著不像,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
    “沒關係,走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總不能等到天黑吧,”我笑嗬嗬地又說:“我媽是這裏的老師,我常來這裏,所以嘛、、、、、、”
    聽我說完她輕輕地說了聲謝謝,然後俯身拎起身旁的行李袋,我見她成功被我說服,馬上過去幫她。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我叫劉夏,夏天的夏。”
    “你名字真好聽,你爸媽真會取名字。”
    “也不是,我媽說生我的時候是夏天,就叫劉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個南方佳人一笑的時候露出碎玉一般剔透細密的牙齒,臉上浮現兩朵淺淺的紅暈,更加如出水芙蓉,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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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劉夏帶回宿舍,推開門,她看見屋裏坐著的我的爸爸媽媽腳步頓時停下來。
    “沒關係,這是我爸媽。”我拉著她進屋介紹道。
    “爸媽,這是我在樓下剛認識的新同學,她叫劉夏。”劉夏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又微微低頭小聲地叫了聲“哥哥阿姨好”。
    媽媽笑著打了招呼,爸爸隻是微微點頭。他們對劉夏淡淡的態度讓我多少有點難為情,小心地看了看劉夏,她一臉平靜,沒有急忙收拾行李,乖乖地坐在光禿禿的隻鋪了榻榻米的床板上,很安靜地望著窗外。
    “葉歡——”爸爸在背後叫我,聲音聽起來不是很高興。
    我回頭,他正故意瞪著眼:“你去幹什麼?把我們晾在這不管?”
    我一聽,嗖地站起來,拍了下腦袋,驚呼:“哎呀,忘了!忘了!要不,我再出去?”
    我討好地衝著老爸笑笑,虛張聲勢地要出去。
    “算了,算了,你這一走就沒影了,我還不知道你?”爸爸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下巴衝著劉夏的方向動了動,“這回有同學陪著,我們也不管你了,從今天起就住下吧。”
    “嗯,我知道,嘿嘿,”我伸手理理老爸的衣領,諂媚地奉承道。“爸你越來越帥了。”
    爸爸忽地笑了,站起身,拿開我的手,對著一旁坐著的媽媽說:“走吧,你閨女這是盼著咱們走呢。”
    老媽抬起頭,看著站在她麵前的我,輕聲囑咐道:“衣服髒了周末拿回家來媽給你洗,沒錢了自己找你爸去,還有,嘴饞了就給我打電話,媽坐好了給你送過來。”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就放心吧。我沒事就去找你,到時候別煩我就行。”
    媽媽摸了摸我的頭發,我馬上躲開了,生怕一旁的劉夏看見,怪不好意思的。
    把他們送到門口,劉夏站起來,禮貌地說再見,笑容裏我看出幾分的不自在。爸爸媽媽象征性地回以微笑,媽媽還叫她周末到家裏玩。
    出了門,我馬上拉起爸爸的手臂,小聲央求他去樓下和管理員疏通,讓劉夏住在這裏。爸爸先是不肯,後來媽媽幫腔,他終於抗不住答應了我,我笑嘻嘻地謝過爸爸,跑回了宿舍。
    開門一看,劉夏正靜靜站在窗前,風吹動著黃色的窗簾,桌子上我帶來的雜誌翻卷著書頁,我放輕腳步走過去。聽到樓下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音,劉夏才回頭,不知怎麼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憂傷,再說話,口氣更是客客氣氣,小心翼翼的。
    我不知她為什麼忽然變得這麼拘束,後來才慢慢發覺,她比誰活得都瀟灑自在,那天所有的扭捏和不自然都是因為我們一家帶給她的自卑和落差。
    而我的爸爸媽媽,不經意流露出的眼神,足以讓這個剛踏入大學校門的內心敏感的女孩麵紅耳赤,而當時的我,對這一切全然不知。
    我的爸爸葉敬賢在這個城市有頭有臉的稅務局局長,而我的媽媽周亞美是Y大的法學院教授,他們不是看人下菜碟的勢利眼,隻是對劉夏存有一種偏見。他們甚至勸告過我,說劉夏城府極深,叫我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對這種言論我置若罔聞。
    世事難料,誰會想到,爸爸媽媽後來竟然對劉夏視如己出。這當然是後話。
    幾天相處下來我發覺劉夏心裏好像背負著什麼重擔,連她笑起來的時候,都會隱約透著幾分忍耐,總不那麼暢快。不過還好,軍訓結束後,劉夏眼裏的陰霾消散了,換成了一片燦爛的驕陽。
    大學序幕這樣拉開,我和劉夏的絢爛生活也正是開始,其實嚴格地說,絢爛是我的,她隻剩下了生活。我到很久以後才知道劉夏的處境。
    生活總會出現一個人,某個時間又會走失一個人,來來去去,走走停停,真正留下的沒有幾個。那年的夏末,這個叫劉夏的女孩,是我主動走進她的生活。然後在幾年後的一天,與我大打出手後又是她選擇了決絕的轉身離開。
    “劉夏”“劉夏”,這兩個字被我整天掛在嘴邊,似乎每次叫她都是在輕輕地挽留,“留下”!“留下!”而當她真的離去時,我終於喊不出那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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