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相逢 第5章 支離破碎已成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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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白紙上沈晉陽雋秀灑脫的字體,想象著他埋頭寫下這一行行字時擰著眉毛苦思冥想的表情,不禁莞爾。
他是一家大公司的總經理,手底下成百號的人,回了家卻乖乖聽我的指揮;他每次出差電話短信不斷,無論多累隻要可能他都會當天返回;為了我小小的病痛,他會誇張地拉著我跑去醫院去一大堆的檢查。
沈晉陽愛我,超過世間的一切,此生擁有這樣的男人,我夫複何求!
忽然,陽台的窗戶嘩啦一聲開了,白色的窗簾飛卷起來,同時一股冷風迎麵襲來,我猛然覺得頭腦一陣清亮,忽而低頭,發現此刻的我正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屋子裏灰蒙蒙的,以致於辨不清此刻是黑夜結束後的黎明,還是太陽落山前短暫的黃昏,我想看看牆上的鍾,可是它好像很久之前就停止走動了。
風裹著雨點從敞開的玻璃窗灌進來,一瞬間彙入屋內的雨氣讓我感到頭部一陣刺痛,我起身關窗,卻發現手中的白紙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摸樣,紙張的四角卷曲著,沾染了一片片汙漬,沈晉陽漂亮的大字早已經模糊不清,我一時慌了手腳,以為自己眼花沒看仔細,趕忙走上前拉開所有的窗簾。
光隨著我手上的動作刷地一下照射進來,我拿手擋在了眼前,退回到沙發邊,卻再一次驚愕地跌坐在地上。
我的家仿佛剛剛經曆過一場浩劫!
乳白色的書架橫躺在地上,書本零七八落地散在四處,花瓶從釉色的支架上跌落下來,米白的地板上還留著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金盞菊的花瓣混和著水漬,黏在茶幾下那一方白色的地毯上,液晶電視似乎被重物撞擊過屏幕已經碎了,連我和沈晉陽的結婚照都從牆上跌落下來,摔得粉碎。
我的心咚咚跳著,一時驚慌失色,淚落不止。為什麼我們的家才一個晚上就變成這副樣子?而我的愛人又去了哪裏?
我踉踉蹌蹌地都跑遍所有房間,卻愣是找不到沈晉陽的身影,眼淚在眼圈轉著,一會兒就齊刷刷的滾落下來,我不去擦,慢慢被風吹幹了,而後又有新的淚水流下來。
屋子裏不停地走來走去,似是夢囈般念著沈晉陽的名字,此刻焦灼懼怕占據了我的心。
突然在已經破碎的穿衣鏡中我看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她長著一張蒼白而冷漠的臉,雜草一樣亂蓬蓬的頭發下,一雙黑洞洞的眼睛,好像蒙上了夜的影子,沒有一點神采,一件男士襯衫鬆鬆垮垮套在身上,皺巴巴、髒兮兮,更顯得她的消瘦和憔悴。
一點點湊近,我發現她正與我默默對視,淚水一顆顆流下來,漆黑的瞳孔裏深埋著無盡的絕望和傷痛,眼神冰冷無情。
我被她看的愈加心慌意亂,趕快逃開那張如鬼魅般陰森可怕的臉,跑回臥室的床上,外麵雷電交加,我的心仿佛掉下萬丈懸崖,承受著支離破碎的疼痛。
被子裏依稀存留著沈晉陽的氣息,我裹緊身體,蒙住頭,在徹底的黑暗中憑著自己的意念尋找沈晉陽的影子,唯有那樣我才會安心一點。
我想這是夢吧,不然我的家怎麼會這樣,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沈晉陽是不會把我一個人丟下的,睡吧,睡吧,一覺醒來一切都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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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懶蟲,醒醒——”
“快醒醒——”
溫柔的聲音一遍遍響在耳邊,我睜開眼,看見沈晉陽親切的笑容,原來沈晉陽還在我身邊!
我忽地起身,一把抱住了沈晉陽,“老公,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說著,眼淚頃刻間掉了下來。
“我怎麼會丟下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夢了,別害怕,有我在呢。”沈晉陽溫柔一笑,輕輕扳開我的手,坐下來把我擁入懷中,靠在他胸前,感受著他心髒的跳動,那份溫暖,那份安心讓我幸福地想流淚。
吉娃娃圓圓的眼睛注視著我,額角上一撮棕黃的絨毛顯得可愛而調皮,我再看看四周,陽台上的烈日雖已紅光消散,幾簇月季依然開的美豔,亞克力的水族箱裏幾尾熱帶魚繞著白色的珊瑚和水草遊得正歡,牆上的鍾顯示時間是下午兩點。
一切安然無恙!
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比剛才的夢境更像是一個夢——一個脆弱而有些奢侈的夢!
“好些了嗎?老婆?”沈晉陽一邊輕聲細語一邊小心撫摸著我的頭發,“怎麼睡在沙發上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不吭聲,隻更加用力的抱著他的腰,生怕下一秒他就像夢中那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說話呀,怎麼了?”他拍著我的背,柔聲問。“是不是雜誌社事情太多了,累著了,還是、、、、、、”
“沒有,我不累,整天都閑著怎麼會累!我挺好的,沒事。”我擦幹眼角的淚,心裏慢慢平靜靜下來,可是有關那個夢卻一個字不敢提。
“沒事就好。不是說好了今天去醫院看劉夏嗎,你忘了?”沈晉陽任由我抱著,輕聲問,“一直喊著要當人家小孩幹媽嗎,今天再不去可不好了吧?我可是聽了你的話,特地騰出一下午的時間陪你去醫院的。”
聽到這話我緩緩從他懷裏坐起來,“對呀,我怎麼給忘了!哦,不好了,我鍋裏蹲著烏雞湯呢——”說著我慌忙起身。
沈晉陽一把拽住了我的手,“別毛手毛腳的,雞湯我早盛出來了,要是我再晚回來一會,說不定廚房已經起火了。”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坐回到沙發上,壓低了聲音說:“我也不知怎麼搞的就睡著了。”
“你呀,總是這樣,以後要做什麼等我回來,別不聲不響自己悶頭幹,知道嗎!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我低著頭,沈晉陽教訓我的時候聲音聽起來都帶著寵溺的語調,所以雖說是教訓,卻隻不過是溫柔的提醒。
“知道了。”我拉長聲音,懶懶地答複他,一抬頭,他溫柔的眼眸正深深凝視著我。
“老婆,要不,咱們也要個孩子吧。”沈晉陽抬起修長的手指,把我額角的頭發撩到耳後,輕輕地說。
“我不,要是生個女孩,你喜歡她,我會生氣地把她摔死,要是、、、、、、”聽了這話,我鼓著嘴又鑽進他的懷裏,扯著他白襯衫上的紐扣,說道。
“好好好,不要說了,自己的孩子說這麼惡毒的傻話!”沈晉陽截斷我的話,在耳邊輕輕笑了,“我呀也就是試探試探你,我以為劉夏有了孩子你著急了呢。你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我怎麼能再要一個!那樣非把我煩死不可,你說你們若是整天打架,我幫著誰合適呢。”
我咯咯地笑了,從他懷裏出來,漸漸忘記了夢中的種種,馬上恢複了往日沒心沒肺的嘻笑:“我沒事了,咱們去看劉夏吧,看看他們家的孩子是不是也和劉夏一樣,一身妖氣!”
我走進臥室去換衣服,沈晉陽隨後跟著進來。
“你說什麼呢,什麼妖氣?”
“我說劉夏嘍,她長得那麼好看,不像妖精嗎?她的孩子說不定也是!”我一邊說一邊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白底杏色碎花的裙子在鏡子前比了比。“這件好嗎?”
“她是妖精,那你是什麼?”沈晉陽笑著從我手中拿走裙子,回身遞給我一件桃紅色的開衫,“穿這件吧,晚上可能下雨,免得著涼。”
我點點頭,看著鏡子裏他的眼睛,曖昧地說:“老公,其實,咱們可以試試、、、、、、”
“試什麼?”
“試試也生一個——”我挑高了音,抿著唇,眼中帶笑,凝望著他。
“哈哈——算了吧,你這一個我都擺弄不好呢,”沈晉陽哈哈一笑,轉身坐到床邊上,“快換衣服吧,去晚了當心楊謙那小子急。”
“他急什麼,孩子也不會一夜之間學會打醬油,慢慢來嘛。”
“說不定哦,你不是說劉夏是妖精嗎,妖精的孩子不一般,可能現在已經圍著他們跑來跑去喊爸媽了。”楊謙身子向後一仰,躺在床上。
我嗬嗬嗬笑了,“你當楊謙是托塔李天王,能生出個哪吒啊。”
沈晉陽在一旁哈哈笑,這時我已穿戴整齊,又在鏡子前照了照,然後帶上煲好的雞湯,拉著沈晉陽出門。
劉夏住在全市最好的婦產科醫院,高級病房,配帶楊謙的高級護理,幾天下來,一點沒瘦,氣色也很好。我和沈晉陽推門進去時,楊謙正舉著削好的蘋果往劉夏嘴裏送。
“呀,你們來了?”劉夏見是我們,推開楊謙手,笑著要起身。
我放下手裏的東西趕忙走到劉夏身邊,按下她的肩膀,笑著說:“別動,別動,你現在是多麼金貴的身子呦,稍有個閃失我們可擔待不起。”
“就你最討厭!”劉夏媚眼瞪著我,在我手背上輕輕拍打了兩下,笑吟吟地說,“你怎麼才來,沒良心的,讓我一直等著你。”
“我還不是為了給你燉雞湯,怎麼樣,傷口疼不疼?”我說著,從沈晉陽手裏接過保溫瓶,打開來盛了一小碗,遞到劉夏麵前,“嚐嚐看,為了這個,我差點把家點著了。”
“怎麼了?”劉夏一邊接過湯碗一邊驚問。
“沒事,沒事。”我看了一眼在邊上和楊謙聊天的沈晉陽,笑著擺擺手,坐到劉夏身邊。
“嗯,還熱著呢,真香!”劉夏端著碗,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然後抬頭看著我說,“葉子,你真好。”
她明亮的大眼睛淚光閃閃,這個時候,她需要有個媽媽陪著,可是劉夏的爸媽去年過世了,而楊謙的家人,始終不同意他們的婚姻,即便現在生了孩子,她的婆婆都沒來看過一眼。
“現在才知道我好啊,真讓人傷心。”我笑著從她手裏拿過碗,不想讓她難過,故意逗她說,“等會,給你盛隻鴨頭,我燉了好久,可香了。”
“真的嗎?我最喜歡吃鴨頭了,不過你什麼時候會燉湯,我怎麼不知道!”劉夏還以為我沒看見,說話時抬手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
“她騙你呢,雞湯裏哪來的鴨頭!”沈晉陽走過來,手放在我肩上,笑著對劉夏說。
劉夏看了看我,楊謙走過來看看沈晉陽,一時四個人都笑了。
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劉夏臉上退去淡淡的憂悶,重新換上了開心的笑容。
她喝下一小碗燙,臉蛋紅撲撲的,雖然沒有擦脂塗粉,可是這個做了媽媽的女人,看起來卻更有風韻了。
我和劉夏嘁嘁喳喳地聊天,他們兩個男人什麼出了門都沒注意到。
過了好半天,楊謙懷抱著小嬰兒和沈晉陽回來了。
我興奮地衝上前,沒敢去抱,探著脖子仔細看了看,心裏不免有點失望,劉夏生出的不是小妖精,是個小醜八怪!雖然皮膚白白嫩嫩,可是他緊閉著眼,鼻子嘴巴縮成一小團,皺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
沈晉陽好像知道我想什麼,抓著我的手湊到小嬰兒的臉蛋旁,輕聲說:“孩子剛出生都是這樣的,你要不要摸摸看?”
“不要,我不敢——”我抽出手,嘴裏小聲低估,生怕嚇著了孩子。
“沒關係,你是他幹媽,你在他耳邊說話,他都記得的,快過來叫叫他。”
“不,我不要,他長得毛絨絨的,我,我、、、、、、”
沈晉陽這邊又來拉我的手,那邊問楊謙:“孩子取名字了嗎?叫什麼?”
“小名叫貝貝,大名還沒取。”楊謙說著,和劉夏在一旁偷偷笑我,我很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有什麼呀?以後我也生出一個,真是的,這也值得你們笑話我!”
誰想到我剛說完,那孩子哇地一聲哭了,我嚇了一跳,看著楊謙把孩子送到劉夏懷裏,馬上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沒事的,葉子,你過來呀,看他小手多可愛。”劉夏一邊拍著小嬰兒,一邊用細長的手指撥弄他胖嘟嘟小手。
我衝劉夏搖搖頭,“算了,算了,我還不是不過去了,你快哄好他。”
孩子在劉夏懷裏不一會就止住了哭聲睡著了,楊謙從劉夏手裏接過來,小心抱著,送了出去。
他們的樣子,都好幸福。
可誰想到,這小孩子,後來會生那麼罕見的一種病,還不到周歲就夭折了。
而這孩子的死,卻是我間接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