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春節，師傅終於成為晴嵐國武林盟主。當我知道師傅要我潛入皇宮，並且安排我成為公孫徹的妃子的時候，我滿心雀躍，滿心期許，可是很快，我便打消這個念頭。我知道，現在我與公孫徹的立場是敵對的，我縱然能成為他的妃，成為他的人，也不可能一心向著他。若是我泥足深陷，到時候我究竟是要背叛師門，還是應該忍痛殺了公孫徹呢？所以，我不可以對公孫徹有過多的念想。他不過是我們的棋子，是使桀影門一統晴嵐國的棋子。
    當我拒絕成為公孫徹的妃子的時候，師傅以為我是不願意獻身給自己不愛的男人，也就沒有逼我。可師傅哪裏知道，公孫徹這個名字早在五年前就已經烙在我心裏。
    為了方便獲取情報，我成了第一宮女，公孫徹身邊的第一宮女。他的飲食起居，全都是我來伺候。甚至他要摘哪位妃子的牌，我都可以給予意見。相處了半年，他也沒有認出我來。是啊，他是一代君王，而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婢女，甚至當年還是一個連婢女都不如的青樓女子，他又怎麼會記得我呢？
    半年來，我最期待每日的戌時到醜時這段時間，因為這幾個時辰裏，公孫徹會靜靜地在禦書房批閱奏折。或者是鑽研兵法。而他的身邊，隻有我陪著。給他挑燈，為他添茶，或者是給他送些點心。有時候他也會跟我說上幾句話，例如，他問我是哪裏人士，家中父母可安在，當地百姓生活是否安樂。我都是滿口謊言，告訴他一切安好。他會笑笑搖搖頭，他說他知道我這是在安慰他呢。
    我說，皇上勤政愛民，相信晴嵐國很快就會國富民強。他卻是笑而不語，繼續看書。
    有時候我們也會聊聊人生，暢談理想。他的意願，無非是希望晴嵐國的每一個黎民百姓都可以吃飽穿暖，國泰民安足矣。而我卻說，我不過是個弱女子，畢生隻求能嫁給一個心愛的男子，相夫教子，了卻此生。於是他許諾，不論什麼時候我想離宮，他都會放我走。可他哪裏知道我根本就不願意離開皇宮，不願意離開他。
    那一日，師傅說時機已然成熟朝中掌政的大臣，多半是桀影門的門生。而那十數萬大軍的兵權，也在師傅手裏。師傅說接下來隻要殺了公孫徹，師傅便可登基稱帝。那天，師傅給了我一把淬毒的匕首和一隻翠綠色的小瓶子，她讓我來選擇如何殺死公孫徹。是讓他死得痛快一些，還是每天給他吃慢性毒藥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死去。
    我問師傅，“師傅，您想要做女皇嗎？”
    師傅搖搖頭告訴我，“不想。”
    我問：“師傅為何要如此不擇手段登上帝位？”
    師傅說，因為她愛師公，師公要她做什麼，她便一切照做。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她願意犧牲一切。
    於是我告訴師傅，我也有心愛的男人，他叫公孫徹。師傅很驚訝，但隨即她搖頭收起匕首和藥瓶，她說：“師傅的大業會依計而行，至於公孫徹，我會親自解決。”我聽了，有些驚慌，從師傅手中奪過匕首，便一刀刺進了她的胸口。
    師傅的喪禮我沒有去參加，我依舊是在皇宮裏陪著公孫徹。那晚，公孫徹看書到三更天才去了皇後寢宮。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正要卸下妝容，師公卻突然來了。我知道師公有多精明，他來找我，無非是已經知道，我便是殺死師傅的凶手。
    我不知道師公會怎麼懲罰我，但我希望師公能讓我死得痛快一點，當我閉上雙眼坦然麵對死亡的時候，師公卻說師傅怎麼會死的，他就要公孫徹怎麼死，於是師公便留下了那把匕首。
    我將匕首用錦帕包起來，直到公孫徹上完早朝，我才從梳妝台離開。我依舊是陪著公孫徹在禦書房待著，他批閱完奏折，跟我閑聊起來。這一次，他問我：“你想離開皇宮嗎？”我搖搖頭，對他說，“五年前，柳煙閣的花魁，皇上您還記得她的名字嗎？”公孫徹搖搖頭，道：“五年前我的確在公孫城待過，但是，我不記得什麼柳煙閣。”
    “皇上，她叫百裏水風。”我走近他身邊，給他換了盞熱茶。
    “百裏水風？是你？”、
    “是。當年您買下的東西，我一直為您保留著。”
    “對不起，當年沒有幫你贖身，因為我知道然帝一定不會放過我，我怕帶你走了反而會連累你。”
    “五年了，我還是在這裏。今天，我就要把您當初買走的東西還給您。”
    是夜，公孫徹沒有翻任何妃嬪的牌，而是把我抱進他的寢宮，縱歡之後，他在我耳邊呢喃：“明日早朝，朕便下旨封你為妃。”我在他懷裏笑笑，隻道：“睡吧。”
    睡吧。他閉上眼不再說話，很快就能聽到他輕微的鼾聲。他一定很累吧。我靜靜躺在他懷裏，也閉上眼。我伸手從枕頭下摸出那把淬毒的匕首，將它刺進胸口。我的胸前一定有一朵紅蓮在慢慢綻開。它該有多美呢？一定是妖豔的顏色吧。
    有些冷，卻又有些暖。我知道公孫徹依舊是無法逃脫，但沒有關係，我會等著他，等著他，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