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少峰勉強支撐著暈忽忽的腦袋靠在圓潤的黑木大門上，時不時的刺痛讓他皺緊了稀蔬的眉毛。他隻是想看看天空，是否還是記憶中的灰，記憶中的空洞。
    稍稍抬眼，隻看得見天邊的一處殷紅，淡淡的傾灑著橘紅色的光輝，周圍卷縮著的紅雲層層鋪開，像石梯子般又厚又窄又長，這讓他想起了在那個世界的最後時光。
    高考前夕，學校組織了遊曆二頂岩的腦力休養運動，那是市區附近最高的一座山，為什麼會取名為二頂岩大概就是因為岩壁太多的緣故。
    因為處於非常階段，要去的都是自願報名，人數將近少了一半，自然而然三班和四班就合並為一班。這讓朱燕和他都是竊喜不以，正好可以逞此機會好好親近。
    朱燕是他的女朋友，長得和黃子瑤頗為相像，在幾個高校內都留有芳名，但性格卻與外貌有著很多的出入，嬌氣，自卑又感性，有著這麼複雜矛盾性格的十八歲女生多少有些怪癖。比如——妄想症，比如——神鬼癡。
    二頂岩看的是落日餘暉，賞的是瀑布怪石，登上高聳的禿壁岩山，大家都累得呼哧呼哧，有精神的三三兩兩往碧幽泉而去，沒興趣的便坐下打牌唱曲吹牛闊子，靜等太陽西落，兩人想脫離大部隊約會浪漫，一點都不難，當然也少不了個別同學的取笑。
    這個別不是別人，是那出了名的烏鴉嘴，劉海飛。
    柯少峰剛站起身就被劉海飛給拽住，低沉的聲音略帶擔憂。
    “有些話我不知道當不當和你講，萬一沒有的事被我一說就成真了。”
    “那你別講，你哪次不是講好的不靈，壞的靈。”柯少峰狠狠的憋了他一眼，抬腳就要走，朱燕的靚影正在前方等著他。見他不屑於聽，劉海飛毫不遲疑的再次拽住他的手臂，力道還不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瞳孔中有莫明的東西閃爍著。
    看他一本正經的古怪模樣，柯少峰也不好發火，隻得耐下性子尋問。
    “你究竟要說什麼，是不是看我有女朋友眼饞啊，等有機會，叫朱燕介紹她幾個同學給你認識。”
    “認識你個頭，我沒你這些花花腸子。”
    柯少峰越過前方幾個同學的頭頂看到朱燕在向他招手，越發的急了。
    “少扯這些了，快說吧，什麼事。”
    劉海飛扶了扶黑框眼鏡，內心裏左右掙紮，欲言又至。難不成告訴他，就從他起身的一瞬間生命光從金光燦爛減少到隻有眼屎丁點那麼大，還泛著奇異的綠色，算算時間超不過今夜子時。
    這麼牽強不可信的話連他自個兒都不信的。劉海飛對自己的道行很清楚，自從來到這邊就時中時不中，難道是昨晚沒睡好看花眼了，想到這，取下眼鏡使勁的揉搓兩下，淡黑偏灰的眼珠中心居然有一個針形小孔若隱若顯。
    再看再看再再看依然如此，劉海飛的心一直沉到穀底，苦澀笑笑，唯一的一個朋友也即將失去了。劉海飛是個運動健將身高一米八，毫無預兆的張開雙臂把柯少峰抱了個滿懷，拍了拍他後背。
    “兄弟，你自己多保重了，剩下的時間玩開心點吧，下輩子也別忘了我這個朋友。”頓了頓，最後幽了他一把。“你要是女人我就娶了你，或許命格就變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想著兩個男人抱成一團說著悄悄話，柯少峰臉紅到了耳根，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使勁地把他推開，劉海飛還念念不舍的愣是不放。
    “少峰，你可別怪我不幫你，我。。。。我是幫不了啊，眼睜睜。。眼睜睜看你。。”一米八的高大個兒說著說著就開始吸鼻頭，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正想問個明白，遠處卻傳來了朱燕微怒的聲音。
    “少峰，你要是再磨蹭我可走了。”
    看著左前方兩個俊美男子的親昵舉動，朱燕滿嘴不是滋味，他柯少峰要是敢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就讓他見不著明天的太陽。
    “來了來了”柯少峰伸長脖子回答了聲，再看看劉海飛哭得像個小孩子，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什麼事回學校再說，你看你哭得多難看，大家都望著你你也好意思，就這樣。”
    柯少峰一邊朝朱燕那邊跑去，一邊用手悄悄掐了下自己，噫，還真疼，不是做夢。這劉海飛是吃錯什麼藥了，平常都是一臉從容，好像天下事沒有他不知道的，這麼自信的人第一次哭得稀哩嘩拉。
    “劉海飛怎麼了，陰陽怪氣的。”見自己男友一步三回頭的跑了過來，朱燕狀似隨意的問著。
    “沒事兒，可能遇到什麼難處了。”
    朱燕點點頭，還是不忘壞笑的加一句。“我看他是神經病發了，說不定是想起他幾百年前的傷心事了吧，哈哈”
    柯少峰一聽也覺好笑，劉海飛那小子最愛想當年想當年，在全校都是編故事的好手，故事層出不窮，精奇不斷，連他這最不喜歡聽故事的人都會沉迷其中。
    “他上輩子肯定是出了名的大家。”柯少峰說出心中猜測。
    “說得是，寫書人都有點這毛病。對了，我昨天叫你幫我買的書帶來沒。”朱燕不願再提劉海飛，主動轉移了話題。
    “帶來做什麼，你看書去了丟我一個人發呆，你也舍得。”
    “當然舍不得啊，你忘了以前我經常這樣誦給你聽麼，快說，你想聽”
    “好，我想聽，超級想聽。”
    伸手摟住巧笑嫣然的女友，柯少峰心裏的情愫暗波湧動，幸福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其碼這一刻，他得到了。
    兩人有說有笑漸漸的遠去，劉海飛透過朦朧的淚眼注視片刻，淺淺的笑了，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才會發現今天的自己是多麼奇怪，他流淚了。雖是刻意逼自己哭，但自己竟然真的可以，還哭出了聲。柯少峰一走他便立即收住，就像那自來水龍頭。現在，隻有祈求淚濕衣襟的柯少峰能平安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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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在尋覓一夜後，失足掉下山崖的柯少峰屍首被找到，臉部創傷嚴重已經慘不忍睹，朱燕撲倒在地哭暈過去，一連兩周沒有來學校，隱約有傳言，是她害死了柯少峰。
    而在三個月後的晚上，劉海飛再次來到柯少峰失足掉落的地方，緊緊閉上雙眼，仰起頭，讓那顫洌的冷風盡情拂麵，衣服發出赫赫的聲響，風吹亂的不隻是衣袖，還刮疼了某個人的心。
    後知後覺的人，注定什麼都得不到，讓你看上一眼，明白一瞬，已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