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玲瓏琥珀 第十六章 醉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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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汐”西暖閣
“嘩啦啦……”
“出去,出去,你們都出去!……”
“我不要喝!滾,你們都給我滾!”
“我要見我爹爹,聽見沒有!我要見我爹爹!……”
顏澤前腳剛踏進西暖閣的小院,就聽到一陣叮啉咣啷的聲音,接著就是嶽笑蕊的哭喊聲,急忙推開房門,就看房間裏一片狼籍,藥灑了一地,碗也碎的七零八落,床上的紗縵也被扯落,嶽笑蕊隻穿了一件裏衣,跌坐在床前,發絲零亂,雙眼紅腫,臉上滿是淚痕。
侍女們一見顏澤進來,都忙欠身請安,顏澤手一揮,示意她們下去,看著傷心欲絕的嶽笑蕊,輕輕走上前,將她輕摟入懷:“笑蕊,你這是怎麼了?”
嶽笑蕊一邊抽噎,一邊抬眼看向顏澤,精神還有些許恍惚,待看清楚眼睛來人之後,猛得將他推離身邊:“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
顏澤看她神色淒然,必是受了昨夜顏濟所說的那番話的刺激,也不惱,眼中流露出愛憐神色,輕輕張開雙手:“笑蕊,你怎麼了?是我,顏澤!來,過來!”
“不,不要,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是為了我玲瓏琥珀而來,你們都想害我爹爹……”嶽笑蕊眼淚再次奪眶而出,不停的搖著頭,那模樣甚叫人憐惜。
“笑蕊,你誤會了,我不是來害你爹爹的,真的……”顏澤一邊說一邊輕輕向她靠過去。
“不,你騙我!你根本不想娶我,隻是為了玲瓏琥珀,不是麼!你騙我!”笑蕊怯怯的向後挪去,直到退無可退,靠上床邊。
“怎麼會!我是真的喜歡你……才會想要娶你,笑蕊……”顏澤輕輕抓過嶽笑蕊的雙手,將它們放在自己的胸前“我若是隻為了玲瓏琥珀,何必大費周張,大可以和顏濟一樣,不擇手段,玲瓏琥珀便早就是我的了,我是真心對你……”
這番話說得笑蕊心中一顫,是啊,同是貴為皇子,以顏澤的勢力,想要毀掉一個嶽家樓也不是不可以,為何還要采用這種迂回的方式呢?可是,這些天來所發生的事情,讓她已不敢相信任何人,除了爹爹,她已無法相信任何人,更何況,更何況,顏澤的身邊有墨冉青,那個讓顏澤無時不刻會牽掛的男子,她,如何相信顏澤的話。
“笑蕊,相信我,我是真心想要待你好”
笑蕊看著顏澤的黑眸,溫柔憐惜的眼神,漫暖的雙手,唇角微翹,幾許微笑……
嶽笑蕊本就因為經曆這一切,心理接近崩潰,如今,麵對顏澤如此溫情,讓她情不自禁的投向了那個溫暖的懷抱,不住的抽噎顫抖,最後,放聲大哭。
顏澤抱著她,輕輕撫慰著她的後背,不禁一聲歎息,在她耳邊輕輕道:“莫怕,有我在……”
屋外,微風乍起,青紗翻袂
寂寞身影,黯然離去
……………………………………………………………………
青澤,竹屋外
傅餘澈手裏拿著小玉瓶,正在屋門口徘徊,昨夜看墨冉青的樣子,可能是打鬥中引發了劍傷,雖然他說沒事,可是,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些放心不下,拿了餘下的一瓶金創藥,走到竹屋門口,又猶豫了,他也覺著自己每次莫名的關心,有些奇怪,可是,卻又是真真的放心不下,說不定,進去之後,又是被冷眼相待
“唉,我這是怎麼了?”傅餘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了又想,還是決定不要自作多情,轉身正準備走,卻看到了遠遠走過來的墨冉青。
墨冉青卻是表情有些黯然,待走近了,才發現傅餘澈站在自己的屋外,心下也覺得有些奇怪:“你找我?”
“嗯?呃……嗯!”傅餘澈覺得舌頭有些澀,摸了摸後腦勺,硬著頭皮把藥遞到墨冉青麵前
墨冉青沒有接,略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拿著!”
“……?什麼?”墨冉青仍然沒有伸手去接,傅餘澈索情放他手裏一塞,抬腳就要走,墨冉青看著自己手中的玉色小瓶,很眼熟。
“那瓶應該用完了吧!……”傅餘澈走出五步了,又站住,說了一句,聽起來,沒頭沒腦。
墨冉青心下了然,是金創藥……
傅餘澈一邊走,一邊心裏都想把自己的舌頭拉出來洗洗,怎麼一遇到他,連話都說不全呢?
“傅餘澈!”
一聲輕喚,傅餘澈及時刹住了腳,略帶疑惑的回頭,一雙俏皮閃動的靈眸看向墨冉青,意思是在確定“你叫我?”
墨冉青已轉過身來,手中折扇輕搖:“會喝酒麼?”
開玩笑!也不看看小爺是打哪來的,小爺打小是在漠北的烈酒窖裏長大的!居然問小爺會不會喝酒!擺明了小看我嘛!
心裏雖然這麼想著,臉上卻是嘴一咧,牙一呲:“當然會!”
這話算是問到傅餘澈的心裏去了,來了別院這幾日,就沒能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頓酒,墨冉青這一問就把肚子裏的饞蟲勾出來了。
墨冉青轉身走入竹屋,傅餘澈正傻站在原地納悶呢,心想,這千年冰山要幹嘛?就看見墨冉青一手執一玉色瓶身酒壺,一手拿了兩隻酒碗,徑自走到院中的石桌邊坐下,看傅餘澈還傻站在原處,白了他一眼
“本公子請你飲酒!你還站在那邊作甚?”
啊……這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吧!墨冉青,這座千年冰山要請自己喝酒,要知道,從一見麵,他就和自己不咬弦啊,還有,這口氣,像是請我喝酒麼?不過,管他的呢,反正有人請,小爺何樂而不為呢?傅餘澈嘴角輕笑,順手把劍往肩上一搭,晃悠悠的走到石桌前坐下,看著正倒酒的墨冉青
“怎麼,墨大公子今天有如此雅興請我喝酒啊!”傅餘澈毫不客氣的接過墨冉青倒好的酒,喝了一口,好酒啊!
“這院子裏還有別人麼?”墨冉青倒是不似傅餘澈那般心急,端起酒碗輕輕抿了一口
傅餘澈四下看了一看,一臉迷茫:“沒有啊,不就你我二人?”
“這就對了,本公子不請你,請誰?”墨冉青仍是麵無表情,折扇一打,放在胸前輕搖
“……”傅餘澈差點沒讓酒噎著,原來,這也能算是理由,罷,罷,罷,看在這酒還不錯的份上,小爺不與你計較。
“好酒!”傅餘澈又是一大口,這酒,入口綿柔,入腹卻是濃烈之感,口齒留香,回味無窮,讓傅餘澈大為驚訝,來了江南這許多日,在酒樓裏喝得全是清酒,淡得很,對於他這種喝慣漠北燒刀的人來說,實在是不過癮,今日這酒到是徹底讓他過了酒癮了。
“這是什麼酒?口感真是不錯!”傅餘澈伸手拿過酒壺,毫不客氣的又倒了一碗。
“這是我的自釀的私人珍藏,名為‘逝水’”墨冉青淡淡的回道。
“‘逝水’?為什麼叫這麼個名字?”傅餘澈不解,他也沒想到,眼前這書生居然會釀酒
“往事如水東逝去,酒醉千杯不知愁……”墨冉青像是在解釋,卻又像是自吟詩句
“文人就是文人,天天都整這些文縐縐的東西,我到真是有一點不理解,你既然自己會釀酒,想必也是愛這杯物,愛酒的,在我們漠北大多是性格爽直的男兒,為什麼你要天天擺著一張冰山臉啊!”傅餘澈說著,又是一碗酒下了肚,不覺間,敢說的話也多了起來。
“是麼……”墨冉青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和他計較,隻是眼眸中一縷黯然飄過
“墨冉青,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四……”
“你也不算老啊,為什麼天天像是曆經風霜的老大爺一樣,笑也不會笑,難過也不說,你這樣做人,不累啊!”傅餘澈又是一碗酒下了肚,臉已微微泛紅,說出來的話也不經思量了。
墨冉青微微一怔,笑……自己沒笑過麼?是麼?難過?那是什麼感覺?自己的心,還會難過麼?自己一時間想入了神,待回過神來,傅餘澈這個傻小子已經快將一壺酒都喝下了肚,墨冉青有些吃驚,一把拉住了傅餘澈還要倒酒的手,傅餘澈眼神已然有些渙散了。
“你個呆子,這酒喝似味淡,但是後勁極易醉……”墨冉青話還沒說完,傅餘澈用力一扯,酒壺又到了他的手中,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前身往桌上一趴,湊到墨冉青的眼前,墨冉青嚇了一跳,傅餘澈放大的臉在自己麵前,噴吐著酒氣,急忙拿折扇擋住。
“怎麼?小爺喝你一壺酒,就心疼了?小氣樣兒!醉?我才不會醉,要知道,我十歲那年就和顏澤跑到我爹的酒窖裏,喝了一壇我爹的私釀!”傅餘澈說罷又晃晃悠悠坐下,繼續往碗中倒酒。
“十歲?你幾歲認識顏澤?”墨冉青頗有興趣的問道
“七歲……嗬,我七歲認識的他,第一次見到他,我就很高興,因為,那天我知道,有一個哥哥一樣的人要和我一起練功習武,一起玩耍,要知道,在那之前,除了冷卓那個不愛說話的臭小子,冷月堡就我一個小孩,孤伶伶的,沒人說話,沒人玩耍,所以,那個時候,我最愛幹一件事……”傅餘澈眨了眨眼睛,一臉狡黠的看向墨冉青
“什麼?”
“打碎我爹的古董……噗,哈哈……”傅餘澈一臉的得意,墨冉青不解的看著他
“因為那樣,他就會注意我!會打我罵我,好過把我一個人扔在堡裏,不管我……”說到這裏,傅餘澈的眼中露出難得的一絲黯然。
“你娘呢?難道不管你?”
“我……娘?”傅餘澈抬眼看向墨冉青,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我……都不記得,她長得什麼樣子……”
墨冉青突然明白自己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正準備出口說抱歉,傅餘澈又飲盡了碗中的酒:“我娘……生我的時候,就死了……我從小就是有爹養,沒娘疼,所以,變得有些沒心沒肺……”
“對不起……我不知道……”墨冉青看著眼前這個不同於平時的少年,心中暗暗一絲愧疚,每個人,都有不願意想起的過去,平時看傅餘澈開朗的樣子,也沒想到過,他從小沒了母親。
“沒什麼……我都在這世上活了二十二年了,沒娘,一樣可以活得好……”傅餘澈雖是如此說,眼眸中暗藏的一縷神傷還是沒有逃過墨冉青的眼睛,墨冉青舉起自己的酒碗:“冉青言語過失,自罰一杯……”說罷飲盡了碗中酒。
“沒想到,你一個書生,酒量也不錯!”傅餘澈笑笑,晃了晃手中的壺“墨大公子,沒有酒了,今天難得,是不是再貢獻一壺?”
墨冉青看他那要酒喝的調皮模樣,忍不住嘴角噙笑,搖了搖頭,起身往屋子裏拿酒,到是傅餘澈,竟以為自己醉花了眼,剛剛,是看到了墨冉青笑了麼?正如三月暖陽,冰雪融化,才子淺笑,淡若春風。
喝多了,一定是自己喝多了花了眼……
墨冉青又取了兩壺酒出來,又叫來侍婢,吩咐廚房做了幾樣菜端了過來,傅餘澈心下大喜,又是幾杯酒下肚,開始和墨冉青說起自己與顏澤在漠北的趣事,那段無憂的歲月,這次,傅餘澈覺得自己沒有再看錯,墨冉青雖然一直坐在自己對麵靜靜的聽著,但是聽到顏澤的那些往事,還是時不時會露出淺笑,傅餘澈心中一蕩,一個男子,也可以笑得如此好看,真是也難怪顏澤會對他難舍,如果,換作是他……
等等,我在想什麼?如果換作是自己,也會……喜歡上這個淡雅如竹的男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