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塵湧動,和親背後的陰謀  第四章 紅燭昏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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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西鑰香染心裏即使忐忑不安,麵上依舊笑靨如花。她就如此順勢倒在皇甫極的懷裏,聽著他胸前“怦怦”的心跳。覆上他臂上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層層,西鑰香染深知接下來該發生些什麼。內心不可抑製的恐懼如同驚濤駭浪般,將她卷入冰冷的深淵中,滿是絕望。可是絕望,又怎能是一個細作該有的情愫。西鑰香染有她自己的倔強,有她不得不背負的使命,她須強迫自己淡定地麵對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叫做皇甫極的男人。
    皇甫極,作為九方王朝的創建者和統治者,確乎是深謀遠慮、野心勃勃。年輕時他戎馬親征,攜著而今的尉遲榮一路破敵;上至東北黑水之地,下達百越楚苗之疆,他的年少輕狂和一腔抱負在短短五年間便助他迅速統一了中原腹地。
    他由此坐擁江山,迎娶曾有傾城之貌的陸又離。隻不過,他的雄心壯誌能征服中原,亦能將他推向陌路。誰曾料想,皇甫極的野心隨著歲月不斷地擴張、不斷地膨脹,縱使偌大一個九方竟也難平。他渴求並全力追逐那些功名、威望;他不惜並決絕鏟除所有障礙、阻攔;他的輝煌和九方今日的壯闊,是踩在了多少人的屍體上才得以成就。他的高傲是略奪,更是殘忍的侵占。
    時光荏苒,西鑰香染看著現在的皇甫極,看向他蒼白的鬢角、麵容上浮起的皺紋和他嘴角那若有似無的微笑。所有關於這個男人的傳言,他的野心、狂妄及抱負,都在歲月長河之中逐漸扭曲,毀損得無法入目了。
    現在的皇甫極,西鑰香染輕握他皺起的手,“陛下。”他的雙目已不複當年的清明炙熱,他的英姿再沒有之前般飄逸勃發,他更像是一個失去心愛之人的可憐君王,一年年地韶華逝去,思念愈濃,他也愈發蒼老。
    “嗯,愛妃。”皇甫極撫著西鑰香染的臉,眼眸裏泛出層層憂傷。“原來羯疆的女子總是有那麼幾分相像的。”他的表情就像是在透過西鑰香染的麵龐緬懷什麼人一般,而這被皇甫極掛在心頭的女子,西鑰香染一猜便知。
    “陛下,所指可是輕歌公主?”皇甫極的麵容似在一瞬之間衰老,悲哀地向西鑰香染點頭,而後無力地將半個身子倒在了她的雙膝處。
    西鑰香染從卷軸所述也已知曉,西鑰輕歌這個名字在九方皇宮中已是禁忌。除皇甫極之外,無人敢再提起。當年的一場大火燒得越是淒美壯麗,現在這個名字便越是讓人心生畏懼。隻不過氣氛使然,她若不先提起西鑰輕歌,又怎勾得起皇甫極的思緒萬千。
    “其實,到底還是朕負了她。”皇甫極雙目漸漸濕潤,握緊西鑰香染的一隻手,像陷入回憶般枕在她的膝蓋上慢慢閉了眼。
    “當年朕年少輕狂,正值羯疆進犯,自是無法安坐於皇宮之中,帶著尉遲將軍趕赴邊塞親征。此番征戰本可徹底傾覆羯疆王庭,結束西鑰王朝的統治。可卻因一個女子,扭轉了一切。朕猶清楚記得,羯疆那時已是秋末,我和阿榮駐紮在漠南一帶,商議戰事之餘,也想借著塞外的大好風光騎馬射獵,找得之前統一南北的感覺。那日傍晚,天氣很是陰涼,我和阿榮追著一頭麋鹿近三裏遠,終於在枯枝處將它逼得無路可逃。見此,我當然是興奮地拉開長弓,對準已屬囊中之物的那頭雄鹿。可不料,側邊突地射出一箭,先我一步擊倒了枯枝處的那隻麋鹿。我當然是氣憤,正好奇什麼人膽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舉,轉頭看去,便對上了坐在棗紅馬兒上的輕歌。那也便是輕歌與朕的第一次相見。”
    月色透過敞開的木窗照入寢宮,西鑰香染靜坐床榻上,聽著皇甫極將他與西鑰輕歌的故事娓娓道來。仿佛此時此刻,他所處的不是九方皇宮,而是那年那月,塞外的枯木枝旁。他所枕的亦不是西鑰香染,而是輕念一聲猶顫心懸的西鑰輕歌。
    “吱呀”一聲輕響,夏綰慢慢地推開寢宮隔間房門,趁著西鑰香染侍奉皇甫極之時,惶惶地披上黑色鬥篷。四處張望見四下無人,才邁著細碎的步伐迅速地離開了靖陽宮。
    皇宮西南處的甬道裏,一個已近不惑之年的女人也是披著一身的黑鬥篷,站在牆頭前焦急地等待著。不至半刻,見遠處而來的夏綰摘了頭罩,便匆匆開口詢問道:“如何?她露出破綻了嗎?”而夏綰先是恭敬地行了個禮,才回答道:“染妃娘娘目前還沒未有任何可疑之處,姑姑盡可放心,一旦娘娘她有所動作,綰兒一定會及時通知您的。”
    陰風陣陣,忽地吹起雲層遮住了皓皓之月。皇甫陌站在內殿窗前,看著這沉下來的夜空,微微眯眼。“果然,還是舍不得。”薄唇輕啟,話裏略過一絲哀傷。
    “朕當時隻是氣何人搶走了到手的獵物,卻沒想到轉頭竟對上一位絕色女子。輕歌她似乎根本不在意朕又是惱怒又是驚異的眼神,騎著馬“駕”地一聲徑直奔到了倒下的雄鹿前,彎身提起她的戰利品,而後回過頭對著朕得意一笑,便又駕著馬兒絕塵而去。朕看著自己辛苦追尋的獵物就這樣被他人擄走,自然不甘心地追了上去。其實說到底,當時的朕隻是看著她那漸漸遠離的背影,經不住漫開心頭那種錯雜之感,才會不舍地策鞭跟上。”皇甫極依舊閉著眼,悠悠地回憶著他與西鑰輕歌初次見麵的景象,“現在想來當時…那般感覺…真是不可言喻。”他話語裏的溫柔慢慢止住,蒼老的容顏也隨之凝注,停在一個幸福的笑容上,沉沉地呼吸著。
    看來已是入睡了。西鑰香染撫著膝上這個君王斑白的發絲,看向了香爐裏已近燃盡的羯疆熏香,陰陰一笑。“如此也好。”她抬起頭,冷風吹去灰暗的雲層,窗外一輪皓月又現,傾斜出清冷的光,似映著她眼眸裏恨與愛。
    你要記得,那年那月,塞外枯木寒池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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