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塵湧動,和親背後的陰謀 第一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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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羯疆女,情初開,可憐嫁作帝王妃;一朝寵,他日落,宮闈深處顏憔悴。”民謠聲聲,伴著和親的隊伍穿梭在九方皇城中。大紅的花轎裏,坐著的美人兒聽得外麵陣陣的童聲,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
洛基四十三年,九方邊界紛爭不斷。處北寒之域的羯疆欲守玉田腹地而爆發戰事,戰火接連燒了近半月,以羯疆的慘敗告終。九方君主皇甫極大悅,趁機將羯疆部落逼至漠北一帶,成功奪下玉田腹地。三日後,九方的使者帶來皇甫極的親筆詔令,命羯疆每年上供北寒珍寶,並攜一人以表誠心。要求和親的消息不過半天就傳遍了整個王庭,年近六十的西鑰元羽,膝下長子十年前戰死沙場,隻有一個女兒卻是常年臥病在床,又何談遠嫁。
然而第二天,和親的儀仗隊就從漠北啟程,在行進半月後抵達了九方皇城。現在坐在轎中的,不是西鑰元羽體弱多病的次女西鑰流音,而是她,西鑰香染。
西鑰香染穿著羯疆最為華貴的和親禮服,暗紅色的長袍上細細地繡著塞外紋格牧馬圖案,頸上係著的是銀白色狐裘,襯起頭上戴著的泛灰茸毛氈帽。西鑰香染掌裏捧著瑩潤剔透的羯玉,纖長的手輕撫玉紋。指側薄薄一層繭麵和光潔的玉麵一比,顯得幾分突兀。
她低下頭,看著羯玉映出自己的半張臉,冷冷一笑。她西鑰香染並不是遠嫁九方的第一人。
洛基一十五年,皇甫極攜天武大將軍尉遲榮親臨邊界,發動了對羯疆的第一次戰爭。羯疆本屬蠻荒地帶,部落族人以遊牧為生,卻於短短二十年間迅速壯大,直接威脅到了九方王朝的統治。九方建國已久,地大物博又處中原豐腴之地,年輕氣盛的皇甫極急於建立王朝威嚴,借著維護邊塞之名,集精兵三十萬,以破竹之勢攻占了羯疆西南部落。兩國恩怨從此結下。
洛基二十一年,在經過了六年發展後,羯疆終於恢複元氣,借著精銳鐵騎的壯大突襲九方邊界要塞,主動發起了兩國之間的第二次戰爭。皇甫極大怒,再次率兵趕赴漠中,憑借九方的實力,輕鬆逼退羯疆的進犯,殲滅精銳鐵騎三萬有餘。皇甫極本可借此機會一舉覆滅羯疆王庭,卻在漠中逗留半個月後才緩緩返宮。他帶走了一個叫做西鑰輕歌的女子,留下了兩國近十年的和平。
洛基三十一年,皇甫極攜宮室遊曆漠中,以狩獵的名義駐紮邊塞。三日後,羯疆王庭派出刺客襲擊失敗,皇甫極大怒,令天武大將軍尉遲榮殲滅羯疆漠中所有部落。戰爭一觸即發,兩國在漠中交戰不過半月,雙方已是傷亡慘重。最後,羯疆太子西鑰奕風戰死沙場。羯疆投降,出讓正南地域近十萬畝。
而西鑰香染作為九方與羯疆第四次戰爭的犧牲品,重複了與當年西鑰輕歌一模一樣的命運。
西鑰香染忽聞轎外人聲沸起,隻聽得嗒嗒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緊接著一股巨大的衝擊撞得花轎向一側狠狠地傾斜。她被這一撞推至轎身一邊,為護住手裏的羯玉,她撐著身子背部重重地頂在了硬質的靠座上。
呼,還好,羯玉完好無缺。西鑰香染歎了口氣,捧著險些跌落的羯玉,伸手掀開了轎簾,緩緩探出頭去。她倒是想看看,是什麼樣的人,居然敢在皇城內衝撞和親的隊伍。
四目相對時,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他看著轎裏的她美豔如花,嬌小的臉輪襯著白皙透徹的肌膚,褐色的長發纏著裘毛披至肩後。清明的雙目就這樣兀的看向他,一時間看得他有些癡癡的發愣。
而轎裏的西鑰香染看向外麵前來賠禮的男子時,也被他不俗的氣質出眾的外表給生生地怔住。他生的俊秀,又正直雙十年華。身上穿著的是鑲了金邊的墨黑色袍子,頭上的黑發一半懸係腦後,一半披散在肩,被外麵灼灼的陽光照得泛出幽幽的光芒。一雙清澈卻又深不見底的眼眸望過來,讓人頓覺高貴清華。
“實在是抱歉,在大喜之日衝撞了公主,還望公主見諒。”西鑰香染看著麵前這個身材碩長的男子,猶豫片刻,才淡淡開口:“怎麼回事?”
“是在下的馬兒忽然受了驚,韁繩拉扯不住,在人群之中惶惶地奔著,才不受控製直直地朝著花轎衝來。沒有嚇到公主你吧?”西鑰香染單看他華貴的衣著就料定麵前這個男子的身份一定不簡單,而和親在即,若是生出是非隻恐怕惹人口舌。
“沒事,不用介意。”西鑰香染冷冷的答,而後默默地掃了一眼他身後的黑馬,別過他看來的視線,轉了眼色放下簾子。“走吧。”她朝前麵的轎夫說道,沒給外麵的那個男子再多言的機會。
花轎緩緩起行,撫著黑馬的男子站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著這喜慶的和親隊伍,眼中的深意漸盛。“陌,你沒事吧?”說話的男子正騎在赤色馬上,踏著石板路趕了上來。白色的衣衫和風飄逸,與赤色的坐騎形成對比卻不突兀,黑色的長發被白色的帶子束住,既清雅又不俗,輪廓柔和卻分明,雙目清明讓人心生暖意。“夜影忽然受了驚,真讓人頭疼。”黑衣男子踩著馬蹄,一躍跨上馬背。“夜影向來性乖,怎麼忽然就發了狂?”
男子搖搖頭,目光鎖著那漸行漸遠的大紅轎,“治,你看見了嗎?那是羯疆和親的儀仗隊。”白衣男子順著他的方向望去,一行人伴著花轎正慢慢地朝著九方皇宮的方向行進。“恩,可是,今日宮中並沒有通報羯疆公主入宮一事。”
“也罷,反正天色已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回宮吧。”
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一白一黑的身影,隨著淺淺的餘光,消失在皇城街頭。
西鑰香染坐在轎中,終於舍得放下掌心的羯玉。一隻手輕撫著係在腰間的玉佩,一隻手揉了揉藏在靴子之中的卷軸,才安心地舒了口氣,手裏那暗紅的玉佩色澤沉鬱,似是沉澱著她所有的思念。
羯疆的秋天蕭瑟寒冷,即使是在漠中,不到十月,大部分的湖麵都已經泛起了薄霧。一個小女孩裹著灰色的裘裙,坐在已是禿禿的樹下,數起落在地麵的一片片枯葉。一陣寒風掃過,卷起葉片紛紛,小女孩被凍得站起,雙手遮住自己紅紅的小臉,卻在葉片飛舞之中,看見一張臉,一張模模糊糊的臉。
“開宮門。”太監的一聲長鳴響起,接著就聽見重重的石門打開。西鑰香染按耐不住地撩開簾子,望了出去。昏暗的光線裏,九方王宮莊嚴肅穆,暗紅色和灰色的建築規律地排開。伴著大門緩緩合上的低沉嗚咽聲,花轎的輪子滾在磚麵上“軲轆軲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高聳的圍牆沉沉的籠著,將牆外的生機和自由生生隔斷,一條清冷的石磚路在西鑰香染麵前徑直展開。這股壓抑的氣息讓西鑰香染不由得閉上眼深深呼吸,腦海裏竄過她倒在血泊之中因害怕而顫抖的模樣、她接受西鑰元羽召見時向他宣誓的場景以及她幻想過無數次的親手殺死皇甫極的畫麵。
為了這一天,她已經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