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眾人瞬間就禁了聲，看著門口的白杉，墨楚更是一臉頭疼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而且要白杉心甘情願和他們一起走。
    這群人就這麼沉默著，誰都不願意開頭。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個小童稚嫩的聲音“鳳主請白父及眾位晚上過去，今晚宮內設宴，宴請各位的到來。”
    白杉也沒有說話，隻是轉身走了出去。
    眾人見白杉走遠了，才輕輕鬆了口氣。
    子凡則一臉不屑的說“都來了好幾天了才想起來宴請我們，還真是重視啊~~”結果還沒說完，就被墨楚扛回去換衣服了，豆兒也追著白杉出去了。剛才還擁擠的小院子，現在又冷冷清清地了。白落拉著子明也回了房間補眠，等著晚上的宴請。
    傍晚，眾人在白杉宮殿的門口集合，卻看見白杉一身華服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白杉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清新脫俗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換上如此華麗的服飾，卻又是另一番風味，帝王之風猶如驚雷一般隨著他的出現而四散開來。新月一般的皎白顏色配上銀絲的細紋，若隱若現中卻勾勒出一幅盛世繁紋。似乎繡滿世間百態，可細看卻又似有似無。剛剛感覺清雅無他，卻又瞬間精光乍現。月光沿著銀絲在白衫的身形上淡淡的勾勒著，白色的頭發隨風而動，在月光與銀絲的襯托下讓人恍如隔世一般。長長地後裾布滿鏤空的百獸之圖，偶爾隨風飄動，便在黑色鏤刻出各種形態各異的動物，可當風停雲落，長紗與內衫融為一體，便又是一片皎白似雪。收回視線向上移去，便可看見高高立於脖頸兩側的衣襟繡滿金色的蟠文，細若遊絲卻又真切一場，頭頂上銀色的發箍輕輕地束縛著幾縷青絲，正中是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此時似與月亮爭寵一般流光溢彩。幾方光亮全部都映在白衫俊美的臉頰之上，登時給人亦真亦幻的感覺，似乎那是白杉，又似乎那隻是白杉的影子，又或是白杉的靈魂一般。看似是實體，卻又猶如在夢境之中，越發努力，卻越發看不真切。
    眾人都忘了招呼，甚至，忘了呼吸。
    這也許才是白杉，因為眾人在這似真似幻之中，又感到了那種驕傲與威嚴，就像鏡中的白影一般，天上地下，我自傲然。
    “走吧”不知不覺間，白杉已經走到了眾人身前。眾人竟然忍不住的向白杉略施了一禮。那種似乎重生一般的蛻變，讓人無法不去臣服。如果說當年的白杉隻是驕傲與自負，那麼如今的白杉才是真正的帝王，讓人隻看一眼，便真心臣服。這是經曆過歲月與絕望後才能具有的氣質，攝人心魄，無可逃脫。
    子明他們直到進了鳳流的大殿才緩過神來，環顧周圍，發現周圍的百鳥似乎也被白杉的氣勢所震住。周圍異常的安靜，似乎一點聲音都會褻瀆了白杉神一般的光彩。
    不遠處，鳳流也靜靜地望著白杉，眼光中有一絲不明的情愫飛快閃過。
    為什麼，鳳流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白色的身影，那驕傲的，悲傷地，快樂的，無奈的，為什麼心裏慢慢的都是白色，漲的胸口如此的疼痛。
    當年就是這驕傲，讓鳳凰從此流連人間的。
    也隻有白杉，才配得上這驕傲。
    白杉和鳳流，就這麼安靜的看著對方，時光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鳳兒，我決定，從今天開始，不再照顧你了。你有冥鸞，要好好生活，我有豆兒，不離不棄。天見，勿念。”
    每說一個字，白杉的身體就會不自覺的跟著顫抖。豆兒則在一邊緊緊的抱著白杉的胳膊，想要給白杉一些力量，卻又不得不懊惱自己的無能為力。到最後，白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了，每個字的尾音也都越拉越長，帶著越來越明顯的顫音。
    “白父照顧我多年，也應尋找自己的幸福了，鳳兒祝白父永生安好，如果有需要，還請白父隨時來找我。我身體不適，就先回寢宮了，白父保重。”鳳流說完，便揮了揮寬大的衣袖，消失在了屏風之後。
    白杉暗淡的瞳孔早已失去了顏色，本以為鳳流念及多年的照顧也會留下他，沒想到，他就這麼讓他離開了。這幾千年，鳳流的生命中，果然就隻有冥鸞。
    那一抹白色，似乎變成了一座冰山，身上的繁華，也不過死城一般。
    果然，沒有鳳流的白杉，連靈魂都已暗淡。
    最後還是豆兒拉著衣袖，將白杉牽回了自己的房間。
    眾人也無心宴請，各自離開。
    隻是白杉已經無神的眼中，沒有看見，那屏風後，已經跌倒在地的鳳流。
    那是他的白杉，當年那個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白杉。那個倔強的，執著的，驕傲的，不屑的白杉。那個驚恐的，憤怒的，悲傷的，無奈的白杉。那個愛了他千年，守了他千年，如今又要理他而去的白杉。
    為什麼就這一瞬間，他想起了他的白杉！
    而如今，又已經不屬於他的白杉。
    他就這麼頂著白父的名分照顧了他一千年，看他牙牙學語，看他蹣跚學步，看他哭，看他笑，看他讀書，看他習武，一直到最後，看他與冥鸞在香榻上唇齒糾纏。
    那是怎樣的痛徹心扉，怎樣的肝腸寸斷。
    可他從沒想過讓自己想起，隻是默默地，照顧著自己，無論如何，不離不棄。
    他欠了他一千年了，這一千年，再也沒有東西可以還。
    既然他終於找到了新的生活，自己又何必讓他徒增悲傷。
    那個孩子那麼愛著他，會對他好，會對他不離不棄，起碼，不會忘記他。
    既然如此，他幸福就好，自己又何必再做糾纏。
    如果有一世，會想當年相遇時一樣，你我的心裏都沒有他人，隻有彼此，就再讓我好好的償還吧。
    剛剛的那幾句話，似乎已經用盡了鳳流的所有力氣，就怕白父看出破綻，再次為了自己不願離去。
    就這樣，鳳流靜靜的笑著，想著白杉以後的幸福生活，任憑冰涼的液體滑下臉頰，滑進衣領，再變成利劍刺進心裏。
    突然，一片黑暗中，一雙溫暖的手臂將鳳流緊緊的擁進了懷裏。
    “這一世，就讓我陪你。”輕輕地將鳳流抱起，冥鸞緊緊的抱著懷裏的人，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人心底的冰冷。
    “我也可以像白杉一樣守護你，你們的緣分已經被涅火燒散，而我們的，才剛剛開始。”冥鸞心裏默默地想著，抱著鳳流，緩步走回了寢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