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月光灑在地麵上，反射出一種慘白的光芒，他直直的立在院子裏，背後是緊閉的房門，老林緊緊跟在他的身邊，不時看著他。
    他知道老林在擔心什麼，可是他不會那麼做。當年得知是母妃將四郎趕走，他的憤怒掩蓋了一切，所以他違背了母妃的意願，他選擇放過垂危的父皇，選擇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於是母妃死了，滿含怨憤的殉了葬。這一次，他不會再讓憤怒操控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人打開，他轉過身，看著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露出溫和謙遜的笑容。
    “皇兄。”
    皇上一臉饜足的笑容，緊緊盯著他說道：“那個賤種不太聽話，朕一怒之下一時失手，恐怕是活不了。”
    “隻是一個戲子而已，皇兄沒傷著吧？”他一臉關切的看著皇上。
    皇上打量著他的神色，似乎放下心來，搖搖頭，伸了個懶腰拍拍他的肩膀，狀似無意的說道：“有人說你覬覦朕的皇位，現在看來真是無稽之談。”頓了頓接著說道：“或者是這個姓陸的在你心中不是那麼重要。”
    他惶恐的跪下：“皇兄切勿聽信他人讒言啊！臣弟對皇兄那可是忠心可鑒啊！至於他，不過是個戲子而已。”
    皇上扶起他，一臉笑意：“皇兄隻不過是來探望賢弟而已，也是為了證明給那些人看賢弟對朕其實是一片忠心，賢弟莫慌。朕回去嚴懲那些多嘴的小人。”
    “多謝皇兄替臣弟做主。”他深深的俯下身去，臉上一片感激之情。
    等他扶著皇上出門上了皇輦，他立即轉身奔向後院的房間，卻被老林攔住，老林看了看周圍又看了他一眼後垂下臉。他了然無心，隻得強壓心緒，麵無表情的慢慢走了回去。
    一進房門，他便急急的奔向躺在地上的人影。看著四郎痛苦不堪的樣子，他“撲通”一聲跪在四郎的身旁，雙手微顫著，不知該碰哪兒才好。
    四郎白皙的身體上滿是青紫淤痕，有些皮肉甚至綻了開來，滲出鮮紅的血跡。身上穿著的長衫已經被撕裂開來，隻能勉強遮擋住身子，原本細細用發帶係上的長發也散落開來，遮住他清秀的容顏。
    “別……碰我……”低低的聲音從他嘴裏傳來：“身上髒了……”
    他看著奄奄一息的男子，脫下身上的長衫披在他的身上，將他摟進懷裏：“四兒……四兒我馬上叫大夫來看你！”
    一旁的老林轉過臉去，不忍看著眼前的一幕，地上，散落著砸壞的椅子，想來，一定是皇上不但對小四……還用一旁的椅子打了小四，看小四這副樣子，怕是連髒腑都傷著了。
    “不……用……”四郎輕扯著他的衣袖：“回去……我要回去……”
    他鼻子一酸，竟是要落下淚來，可他仍舊用輕柔的聲音對四郎道：“好……回去……我帶你回去……”
    “我要自己回去……”四郎掙紮著，從他懷裏爬起，看著麵色淒然的他，四郎淺笑，唇邊溢出一絲鮮血：“孝延，這次是我自己要離開的。”
    “四兒……”他抓著四郎的衣袖，片刻，鬆了手柔聲道：“好……你自己回去……我不攔你。”看著四郎一步一步，踉蹌著出門，他在四郎身後問道：“你可恨我？”
    四郎的身影停頓了一下，搖搖頭：“我從不恨你……”
    他頹然的垂下手，看著那個身影漸漸遠離。
    我寧願你恨我……也別不在意我……
    “老林，讓人跟著四兒，若是……”他咬唇：“若是死了，帶他的屍體回來。”
    老林點點頭，一臉沉痛的看著滿地狼籍，沒想到小四這麼倔強，那樣的身體，還要硬撐著回去。“那我去了……”
    “等等。”他目光冷然，“你去找丞相和王大人，就說我同意了。”
    老林抬眼看了眼前這個目光冷然絕望的男子，心裏深深歎了口氣：“王爺決定了？”
    “恩。”
    老林不再言語，朝他俯身一拜，出了房門。
    他站在房間中央，看著蠟燭滴落在燭台上的燭淚，撿起地上那條月白色的發帶，將它好生收起放進懷裏。
    此生欠你的，我定會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