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天監，脫離朝政自成一體。以供奉、祭典等事宜為主，掌控著北昭的所有宗教事務或者應該說是北昭人民的精神領導，其地位不言而喻。司天監中大體可分為兩類，一類是以巫靈為主的法師聖女們，裝神弄鬼撐門麵的活；一類則是如緋蓮這樣工作人員有著具體的階位，忙財務布置采購的後援活。
    對鏡子，撫平衣衫上的褶皺。純白的長袍領口胸前極富特色地以金線繡著瑞獸符文流露出濃濃的宗教氛圍，長發束在腦後配以統一的青玉發簪墨色發繩。
    “蓮兒，還沒好嗎？”師銀煙敲了敲門，打斷了緋蓮的自我欣賞。“馬車備好了，我載你一程吧。”
    “來了。”順手套上巫靈給的蜜蠟數珠匆匆出門。作為司天監的人員緋蓮本該因住在司天監內但有了太子‘多與師老板商議商議’的話在前，緋蓮也樂的以此為由在家中留宿。
    今天除去司天監的事務之外，更為重要的是與曄王會麵。在前往曄王府的馬車上，緋蓮捏著厚厚一遝賬單忍不住瞧了眼對麵一臉悠閑的師銀煙“二哥，不就是一個迎接儀式嗎？至於要采購這麼多香料？”
    “哦，那個呀。”師銀煙挑開車簾有一搭沒一搭地瞧著外麵的街景“大概吧。以前迎接要人可能也是這個量，再說司天監的排場你又不是沒見過。”
    “也對，但······”緋蓮皺褶眉頭想了想自己當聖女那會儀式上的場景又細看那一堆零零總總的名稱········這麼多，鋪路都夠了吧？看著一身半舊棉衣靠在車裏萬分閑適的師銀煙，疑心大起“哥，直說吧。怎麼回事？”
    師銀煙聞言頗為意外，抬眼看緋蓮正襟危坐手捏賬單敬職敬業的模樣噗嗤一笑“行啊蓮兒！能看出有什麼的你可是為數不多的幾人。”無奈似地搖搖頭，從袖裏抽出一張紙遞過去。
    “這個·····是地契······又買房了？”
    “是又開了家香料鋪子。”師銀煙理所當然般道“關照下生意。”
    “哈哈哈······”緋蓮幹笑兩聲，眼角忍不住的抽動。原來你還真的隻和我商討怎麼把師家的賬房堆滿啊？但在師銀煙燦燦如花絕世豔麗的笑容中，還是低頭認輸，默默簽單。
    “多謝惠顧！”目的達成馬車也到了曄王府，師銀煙笑著將到手的生意收入袖中輕快道。
    “咦，二哥你不一起來？”隻身麵對曄王緋蓮那個頭痛不已，抱著一絲希望看著車裏的師銀煙問。
    “不了，我下麵要去見一下酒鬼。”師銀煙回絕道。
    “？”
    “酒水啊！”伸出一根手指，像老師提示注意事項一般衝緋蓮點點。
    “又是······”
    “安心，會給你特別折扣的。”師銀煙送來個標致性的笑容，揚手示意走人。
    ·········由師家包辦？緋蓮吃驚地張大嘴，後半截子話生生淹沒在馬車遠去激起的塵埃中。
    “緋蓮先生，王爺已在書房等候。”就在緋蓮發呆時，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男子不聲不響地從府內走來。
    跟著來人，穿過正廳走過遊廊。一路上那人一聲不吭悶頭走路，緋蓮幾次想要搭話可看了看他精壯的背影識趣地閉嘴。走過花園景色漸漸熟悉，緋蓮也越來越緊張。
    在書房門口，那個男子衝緋蓮做出一個進去的手勢便又不知道退到哪裏去了。深深地吸了口氣，挺挺胸膛站下去也不是個事。大步走入，衝著書桌後端坐的那人深深一拜
    “參見曄王。”
    “緋蓮先生。來的正好。”
    很正常嘛？緋蓮抬頭一看原來書房裏不知是君華一人，還有五六個身穿朝服的人。登時鬆了口氣。
    “這位是石磊。此次迎接卿雲公子的事務要有不明了的地方可以與他一同商議。”君華口氣淡淡，點了點離緋蓮最近的人開始介紹道。
    “石大人。”這位石大人長的可不像名字有棱有角，說不上胖隻是一張圓嘟嘟的臉看的倒是和氣。
    “久仰緋蓮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才。”石磊拱拱手。
    “這幾位是王大人、葉大人、張大人和李大人。”君華說著依次點了點其餘的四人“雖然迎接的事上無需他們幾人出力，但這幾位都是朝中能人聽聽他們的建議也無妨。”
    這幾人也按序依次衝緋蓮拱拱手又是一陣恭維。緋蓮則忙不迭回禮一番客套。
    “不知道司天監那準備的怎樣？”君華含笑看著緋蓮一番應付，說不上多高明倒也從容。末了問道。
    “回曄王。所需的香料彩燭花卉已經定下，各色布料綢緞前日也運抵司天監交由繡娘們趕製。酒水、器皿等物還在籌備。”
    “理事確實利落。”君華點點頭。
    “多謝曄王。”有家裏那隻大狐狸在，花錢的地方做的肯定是妥妥的。緋蓮笑笑在心裏暗想“五日後子夜時分，巫靈大人率眾法師也會開始閉關辟穀為儀式的順利舉行禱告諸神。此外儀仗的操練、靈童聖女的安排。隻是暫且擬定出個大概，還要等巫靈大人出關後才能最後定奪。”
    “出關？”左手邊的石大人之前聽的還在頻頻點頭，可聽到‘出關才能最後定奪’後不由眉頭一皺“這要等到什麼時候？若無確切時間我們這邊道路安排，帷帳坐席的布置也不好定論。”
    “這倒無礙。”緋蓮淺笑著說道“雖說是有巫靈大人最後定奪，但我們也會提前準備。前後應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所以石大人可以先來司天監觀看操演，也先擬定出草案。等巫靈大人出關定奪後，再略微修改這樣既不會耽誤進程也不至於最後時手忙腳亂。”
    石磊沉吟一會“就按緋蓮先生所言。”
    “看來確實事務繁多，諸位大人今日先退下吧。小王不留了。”略微問了兩句，君華便示意眾人退下。
    “是。”太好了！跟著眾人一齊作揖，緋蓮心快跳出來了，終於可以走了！倒步後退，準備開溜時隻聽·······
    “緋蓮先生且站一站。”
    果然，這個君華不會這麼簡單了事！訕笑著停下，與其他幾位大人拱手道別。不情不願地退回書房。
    “王爺還有什麼事？”
    君華並不言語，隻是從書桌後走了出來。笑著圍著緋蓮細細打量了幾圈“比起女兒紅妝，王妃倒更合適穿男子長袍。”
    “哈？”這算什麼？拿我尋開心？第一印象確實很重要，自從有了那糟糕透頂的第一麵後。緋蓮現在是見到他便心裏堵得慌，當下又是一團無名火“誰是你的·······”
    “上次不是說過了，直接叫我名字嗎？”君華口氣一轉，頗為嚴厲道。
    “什麼時候說了？”好像是有過，但緋蓮口上並不輸馬上道。
    “你不記得了？”嚴厲的聲音中，隱隱含上壓迫力“那現在說了，給我記住。”
    “啊？”
    “記住了？”
    “王······”
    “嗯？”君華眼一瞪。
    “······君華”
    “乖了。”看著沒了之前朝臣麵前淡定神態，而是有些楞楞的緋蓮。君華覺得十分可愛，臉色鬆下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道。
    “·······你丫！玩人呢！”緋蓮被他瞬間的溫柔弄的一呆，但馬上反應過來怒不可解喝道。
    “嗯，是在玩你”坐回桌後君華神色平常點點頭承認。
    “你·······”緋蓮氣的夠創，憋了半天也沒想起拿什麼詞形容才好。
    “好了。”雖然一早便是瑣事纏身，但此時看著緋蓮氣的通紅的臉君華隻覺得心情莫名的輕快多了。隱去臉上的笑容換上正色“之前叫你去幹的事怎樣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君子報仇·······緋蓮閉眼在心裏恨恨地念了頭十遍。這才勉強壓製爆發的火氣，言簡意賅地將巫靈他們想要自己借這次儀式的準備工作接近他，然後找出能指正他謀反的罪證好讓太子名正言順除去眼中刺的事說了一遍。
    君華聽過沉默了一會，並沒有什麼太驚訝的神色“那你呢？什麼打算？”
    “打算？不就是答應了他們，然後玩無間道唄。”
    “無間道？”
    “雙麵間諜。”緋蓮冷梆梆地解釋道“這樣也好，興許可以找到擊垮太子的機會。”
    “········擊垮太子？”君華慢慢重複“為何不借此機會，擊垮我呢？”
    “狡兔死走狗烹，敵國滅謀臣亡。”緋蓮輕蔑道“若我幫了太子，那麼在他登上大寶之日定然就是我命喪黃泉之時。”
    又是語出驚人，聽聞如此答複君華怔怔地看著緋蓮好一會。········兔死狗烹？果然，輔佐君臣之人多半都是這樣的下場吧？這樣想著，心裏不免五味雜陳。而她，看的還真是通透。過了好一陣，君華才正過精神
    “那，輔佐我。難道不會落到如此？”
    “你？”緋蓮話上一卡，隨即不耐煩地揮揮手“小爺看人錯不了的········好了，還有什麼事？”
    見緋蓮這樣自圓自話，君華也忍不住笑笑明白再問無用，拿起一個信封遞給他。
    “這個？·······又是地契？還有賬單？······什麼啊？”緋蓮疑惑地接來翻了翻。
    “又？”
    “啊，無視。”
    “這個王府裏的一些情況，你看機會合適便給皇兄看看。”
    “給他看個一鱗半爪，讓他安心？”緋蓮點點頭，收進袖中放好“早就備下了？夠小心。”
    “這可是王妃在為本王涉險，要出什麼差池本王可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君華笑道。
    “你·······”
    “夜行。”不理的緋蓮爆發，君華叫了聲。之前領路的男子應聲進來。“夜行是我的心腹，現在分配在皇兄手下，王妃若有事可以讓他轉告本王。”
    “哦，”緋蓮看了眼麵無表情的夜行，原來早就在太子身邊安插人手了。欠欠身打個招呼“請多關照。”
    “今天就這樣吧。”君華揮揮手，示意談話結束。
    “那個，王，君華········”
    “怎麼王妃許久不曾見到本王，不忍離去？”君華抬眼道。
    “去你的！”緋蓮鄙視一下“我隻是想問，蘭紫她還在王府裏，能讓她回來嗎？”
    “你那個侍女？不行。”
    “為什麼？”緋蓮皺眉，有點急。
    “全府上下都知王妃你病重修養不見外客，蘭紫既然是你的貼身婢女自然要讓她招撫。現在調走，隻會讓人生疑。”
    “這樣······”想想也對緋蓮才無奈點頭心下還是不免擔心，把蘭紫隻身一人丟在曄王府裏·······
    “等這事情結束王妃你回到府中，本王定然好好補償。”看緋蓮臉色有點暗，勉強點頭的委屈樣。君華也順勢哄著“至於那個婢女那，本王自會關照。這樣總行了吧？好了，王妃你先走吧，逗留過久怕會落下口舌。”
    緋蓮歎口氣默默轉身離開，也隻能這樣了，等自己回來後再好好補償蘭紫好了·········
    等等！回來？誰要回這曄王府了？還有那個君華，一口一個王妃的還真以為自己答應了？不對！亂套了！
    “喂！停車！掉頭！我要讓他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