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是誰入了誰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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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發男子輕踩一雙高跟木屐跋涉在山林間,月色撩人,山間雲霧嫋嫋,唯有月光和螢火蟲子晃亮腳下的崎嶇山路。
男子臉頰看似稚嫩,一雙清潤的琥珀色眼睛宛如淙淙清泉。透明的汗水順著他光潔的額頭滑下,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久,天色一成不變的暗黑,夜幕上除去北極星外不見任一顆星,但僅剩下的也暗淡得仿佛下一刻就會幻滅。是霧的原因吧,以至於什麼都看不清。
腳下的路沒有盡頭,畢竟他並不知道自己將要走去哪裏,沒有目的地的苦旅是單調的也是沒有安全感和欣慰感的。
他的手被荊棘刺破,布滿了小口子和些許的血絲。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裏來的,回想起當時的情況,他隻記得自己一個人昏睡在一個密集廣袤的竹林間,醒來的時候天色就是這般晚,周圍除了望不到頭的竹子外沒有任何其他東西。
他隻好辨這北極星一路向北,隻有一個走出這裏的念頭。
他記不清自己的來路亦同他記不起自己到底是誰,仿佛他是女媧娘娘無心甩落的泥點,而非刻意。無因亦無果,無意。
彌漫在竹林的山霧糾纏潮濕冰涼,他單薄的長衫早已被浸得半濕,微微貼在脊背上帶著不舒爽的粘濕感。
如果一直持續做著同一件事情,人總會遺失時間感,但即使如此,通過手上和腿上的傷口累加還有山霧的粘濕感加重的感知,他自知少則走了一個半時辰,但天際沒有半點轉白的跡象,仿佛這裏已經脫離三世時空。
山林間風過沙沙,黑影投影在身上宛如魑魅魍魎的爪牙威脅,孤寂感和脅迫感讓他戰栗。
未知的前程,隻有孤注一擲的選擇這樣漫無邊際得繼續。
他終於累得乏力,經受不住身上被風幹汗水的寒意,手扶一亭翠竹,綿長呼吸,後慢慢貼著筆直清涼的竹幹滑下身子靠著閉目睡去。
甜黑的睡眠裏,夢境重疊繁雜光怪陸離,一覺醒來,什麼都記不清,徒覺得後背露霜甚重,肺腑壓抑。
在胸口揉了揉,頓覺舒暢不少,棕發男子環顧了一圈四周,依舊。他歎了一口氣,起身上路。
磕磕絆絆不少路,在他以為又要乏味失望如此下去的時候,一座清雅竹樓亭立在一個寒氣繚繞的水潭中央,出現在他的不遠前方。
他不敢相信地揉眼,那時甚至有些喜極而泣的衝動,皇天不負苦心人,容不得再想,甚至甩落了腳上的木屐一般竭盡最後的力量向前跑過去。
到了岸邊才發現沒有橋連通著竹樓,環視一周後在不遠的潭邊看到一片小舟,上麵還有一竿船篙。
等到自己站到船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會劃船,他這才有機會定下心來。
石潭中央的竹樓裏滅著燈,主人應該是不在吧?若是隻有這一葉舟,自己過去了,那主人怎麼辦?何況自己還不會劃。
難道要自己在這裏一直等下去?
要是竹樓裏邊本來就不住人呢?他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
若真是這樣空歡喜一場的打擊實在太重了。
他握著船篙一時左右為難。
在這時,他的眼睛突然被一點暖黃閃亮,望去,竹樓門下居然點亮了一盞燭燈,即使被煙霧掩蓋去不少光輝,但一圈暖黃讓他為之一振。
裏麵有人!
他站在船中,難挨興奮朝竹樓喊去,希望有人能夠出來。但竹樓死寂一片,就連那悠忽的燈盞也變得縹緲起來。
四周的竹林依然沙沙作響,船下幽深的潭水卻水波不興,猶如死水。他有些難抑的發覺雙腳陰寒,頓覺右手臂彎一重,他驚呼一聲回頭望去。
竟是有人站在自己身後自己卻不自覺。
他被背後這人不聲不響的出沒嚇了一大跳,差點跌倒水裏,所幸對方拉了自己一把,才幸免於難。
“你來了。”
來人低聲一道,語氣不是驚異也非疑問,卻是淡淡的評述,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的到來。
他不禁咂舌。
那是不是對方也知道些別的什麼,裏麵是否包括自己的來由和去路?
但沒等自己問出口,對方便跨上船,接過自己手裏的船篙。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立在對方身後,不知道如何開口,對方一副冷冷清清不喜多言的樣子,讓自己很是為難。
正在自己處於猶豫間,一邊撐船的男子卻先開了口:“今日你比往時來得早了許多,綱。”
他一驚。
自己的名字,是綱?
“你不記得了?”對方微微側目,幽黑的短發在月光下更顯冷清。
他才驚覺自己將心裏的疑問脫口而出。
他促狹地笑:“一覺醒來就處在這個荒涼的地野,什麼都記不清,居然連自己叫什麼都忘了。”他突然意識到對方曾說自己來過這裏,不免問:“我以前常來這?我們認識?那,我……”
“這不重要。”他的話突然被打斷,“你隻要知道自己是誰就夠了,綱。”
綱愣愣地看著身前削瘦的黑色背影,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口。
細挺的船篙一竿一竿撐遠了岸,水聲悠悠,被船泛起的漣漪往四周慢慢蕩去,朦朧的水霧自水麵騰起,嫋嫋翻上,層出不窮。
這個地方太於幽靜,幽靜得仿佛不該有人的存在。
綱有些出神地望著愈來愈近的竹樓,屋簷下的獨盞燈籠在微風裏略有動靜。
身前的男子熟練地一竿劃去,在岸口支住,船慢慢停下。
“上來。”男子吐出兩字便自行上了岸。
綱隻得小心跨出船,亦步亦趨跟在男子身後。
進了竹門,他不經意回頭,來時的潭水死沉一片,仿佛不曾有誰光臨過。
吱呀一聲後,門在他眼前關上了。
幽幽的月光透過窗子射進樓裏,透亮了一小片地域,屋裏的人都看不真切。一聲粗糙的摩擦聲響後,房間裏漸漸亮堂起來。
房間裏家具擺設俱是竹製,簡單精致。綱看向對麵的人,對方有著一雙灰藍色的瞳孔,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方認識自己很深,或許之前他們是朋友?和這樣的人做朋友?自己果然是不行的吧,光是站在一起就會覺得渾身受寒不自在。綱在來人示意下坐下,竹椅的冰冷質感讓他不禁打了個冷戰。
對方一聲不響在角落裏挑高了暖爐的焰火,綱搓了搓手,感覺慢慢回暖起來。
“謝謝。”
對方不置可否。
他還是很善意的,綱這麼想著。
或許是身子暖和起來,似乎之間的氣氛也慢慢升溫起來,綱有些尷尬地問:“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對方抬頭望進他的眼裏。
綱有些禁不住對方的眼神,總覺得帶著股責備和質問感,不自覺撇開眼神:“我,我是……”
“叫我雲雀。”
“雲雀,雲嗎?”綱將這個字在舌尖滾過,“很像你的名字。”
雲雀垂首沒有說話。
莫非自己說錯了什麼?
綱有些別扭地微扯了下寬大的袖口,要道歉嗎。
“你以前也這麼說過。”男子淡淡地說著,那表情卻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男子他自己聽。
是在埋怨自己忘記了嗎?
綱苦笑:“今夜恐怕要叨擾你了,明天我就離開。可能還要麻煩你告訴我怎麼下山。”
“你不用急著下山。”
雲雀慢慢迎上綱疑惑的眼神,“因為這裏,誰都出不去。”
“什麼意思?”
雲雀淡笑,那一抹收斂的笑容卻讓綱起不了一絲安定感:“因為這裏是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