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山若水 第1-2章 一個小孩,一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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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象在建造墳墓,一層一層的把遠處的山脈覆蓋了。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盡頭。
夜,殘忍的要拉上序幕,無聲無息。
風,席卷著雪花,呼嘯的吹過這個世界,張牙舞爪。
一個灰點出現在這片風雪的一頭,忽隱忽現,漸漸的清晰了,是個少年!
他緊緊的拽著手中的劍,擋在額頭的前方。劍,透明如鏡,聖白如雪,悠悠的在寒風中透著冷光。
少年的身後有個黑點在晃動著,近了才看清是個小孩。
小孩一步三跌的跟著少年,步伐堅定又迷茫。風吹透他單薄的麻衣,雪花飄落在他的衣服上,頭發上,睫毛上,一層層,厚厚的,白白的,象一個小雪人。
少年似乎早就知道身後有人一直跟著他,卻沒有回頭。
終於可以看見前麵的那座城,少年立住了腳步,仰起頭,拉緊了帽沿,雪花撲閃撲閃的在他那長長的睫毛上跳動著,他的眼睛很大,象一潭望不到邊的湖水,深邃而憂傷,好象陷入了一場無邊的回憶。
這是座古老的城池,常年堆積的白雪覆蓋了它本來的麵目,白森森的城石上結起了厚厚的一層冰,堅不可摧。幽幽的冒著寒氣。
風呼嘯的吹過開敞著城門,轟隆隆。
少年入了好久的神,許久才道:原來還是這個樣子。
整個中原武林,恐怕隻有白城這樣的地方,才會有這麼大的風雪吧!
身後的那個小孩跟了過來,也止住了腳步。
少年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歎道:你是誰家的小孩啊,為什麼要跟著我。我一沒有殺你父母,二沒少你們家的銀子!這裏已經是白城了,很危險,你還是快回去吧。他的聲音很安靜很好聽。
小孩沒有說話,抬頭看著他,道:我沒有父母。
少年指間微一抖,才回過身,向小孩走去。
小孩睜著眼渴望的望著他,竟沒有一絲害怕,一雙大眼睛晶瑩剔透,安靜得讓人吃驚。
少年很年輕,14-5歲的光景。一身白衣十分幹淨,瘦瘦的肩上披著件寬大的麻灰色袍子。臉色微白,象一場大病初愈。盡管如此,還是無法掩蓋他俊俏的麵容,堅挺的鼻梁,還有憂鬱的眼神。
他叫西城,一個從“西城門”來的少年。
“你幾歲了?”西城問。
小孩看著他,眼中閃過奇怪的光澤:11。
西城微微一笑,輕挑開了小孩蓋住眼睛的長發,看著他。小孩很瘦,薄薄的一片。小臉髒西西的,衣身十分單薄,風吹透他灰色的麻衣,腳下的髒布鞋千瘡百孔,兩個凍得通紅的大指頭露了出來。
西城心疼的捏著他凍得通紅的小手,輕聲問道:你爹娘呢?
小孩不說話了,兩顆冰涼的冷淚,劃落下來。
西城心一悸動,突然歎了口氣,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睜著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麵前這個俊俏,溫和的人,搖了搖頭道:我沒有名字。
“那你為什麼跟著我!”
“我餓!”
西城捏緊劍,抱起小孩,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袍子裏,起身走進那茫茫白城。
小孩安靜的任他抱著,沒有一絲害怕。西城感覺到了從這個小孩的身體上傳過來的那種寒冷。他的心有絲顫抖,這感覺仿佛回到10年前那樣的讓人覺得荒涼。想此,他把那小孩抱得更緊了。
【白城!】
北國最邊界的一座城池。“冥鎮”之上,“聖山”之下。
春一過,這裏就會被白雪覆蓋長達三個季節。隻要,三月春風一吹進來,這裏就會神話般的蘇醒。一夜間,整座城池,整片雪山上的白雪全部化去,開出絢爛多姿的花朵,瞬間變成花的海洋。漫山遍野,千奇百怪。
綠葉泱泱,花香泛濫。白雪全部融化成水流入溪河,春江水滿。一切就好象死去後又複活。
春天來過這裏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份美麗。
很多人特意為了看3月春花,而在這裏呆上了整整幾個月的時間。
來白城的,什麼人都有。做生意,做買賣,或者是買劍,殺人的。因為這座城是唯一通向聖山的路徑。夜間更是熱鬧非凡,即使是飛雪漫天,也會聚集著很多人,買夜宵的,搭戲台的。看戲,聽戲的。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西城帶著小孩進了城,環看四周,偌大的一條街上竟見不幾個人,街道兩邊都堆積了厚厚白雪,隻有幾家賣晚飯的還沒有收攤,攤點裏的稀飯,幹飯還在冒著熱氣。整座城稀稀疏疏的幾點燈火。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他回望著四周,心中連連歎氣,抱著小孩找了一間客棧,靠桌而坐,叫了一桌菜,菜色也算豐富,辣子雞塊。糖醋裏雞。翡翠鮮鴨。惟獨就難吃到青菜。
西城叫了一壺茶,倒了一杯。輕聲對懷裏的小孩道:吃飯吧。
小孩躲在他的懷裏安靜的睡著了,十分恬靜。西城看著他,有些心疼:一個11歲的孩子,怎麼會瘦得象隻有6-7歲的摸樣。
小孩迷糊的睜開了眼,似乎睡得十分的香。當他抬頭看到在他麵前的還是西城這一張美麗的麵容時,臉色竟紅嫩了許多。
西城對他微微一笑。
小孩從西城腿上滑跳下了來,坐到另一邊的椅子上。西城取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他身上。
小孩抬頭看著他,眼中流過一絲閃亮。
西城道:吃飯啊。
小孩看著漫漫一桌飯菜,卻又抬頭看著西城,沒有動手。
西城依舊對他微微笑著道:你吃飯啊。
小孩舉起了手欲拿筷子,西城才發現他的兩隻小手青紅青紅的一塊。不由的心一抖。他抿了下嘴唇,拿起了碗筷夾起飯菜遞到了小孩的嘴前,溫和的道:來,沒關係,我喂你。
小孩睜著眼望著他,眼眶裏開始有東西在打轉,唇角微微顫抖,卻張大了嘴巴,一口含下去。想他真的是太餓了,倉促間差點被噎到,幹咳了起來。西城慌放下筷子,輕拍著他的後背,道:別急,慢吃。
西城等喂飽了小孩後,自己才吃了個饅頭。
小孩吃過東西後,臉色緩了許多,抬頭見西城一直低著頭,沉默的吃著手中的饅頭,一語不發。他把西城的模樣看得很認真,好象要把他這一張臉永遠記住。
終於又回到白城了,西城的記憶一遍遍不停翻湧著那場“聖門政變”。聖山上屍堆成山,血流染雪。
10年了,那一幕隻要一到黑夜就會跳到了他的麵前,殘缺不全,卻刻骨銘心。某些片段隻言片語說都說不完,卻又必須要說下去。
西城已經感覺了自己的指間在微微顫抖,一回想起母親與父親死去時的樣子,他就徹夜難眠。那一個戴著半片可怕的銀色麵具的人,在黑暗中煥發著死神的光芒。把西城的記憶狠狠掐住脖子。
光遷一過就是十年,這一切在也喚不回了。
江湖人都知道聖靈一家人都死光了,卻不知道還留著西城這一個活口?西城自嘲。
不就是為一張地圖嗎?那到底是張什麼東西?為什麼非要殺了他們全家,滅了他們的族人?他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他深吸了一口冷氣,才發現那一個孩子一直的在看著他,目光清澈,這讓西城頓然的又回想起自己的妹妹。
妹妹那年才6歲,現在也許已經被埋葬在了聖山後麵的那片亂葬崗上,屍骨風幹。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片惘然的惆悵。突然的發現那個孩子已經坐在自己的旁邊,伸出了手抱住了他,似乎在安慰他。
西城哭笑不得。
吃過飯,西城帶著那個孩子回到了房間裏,幫他找了大夫敷了手,還托客家幫他買了一身幹淨的衣服。整了一桶熱水,欲幫那孩子洗澡,小孩卻固執要自己洗。西城沒辦法,隻得任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