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28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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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翎放開了我的手。
    低著頭,快步從我身邊走開。
    林……想喊住他,卻驚然發現呼喚錯了名字。
    他的身影,最終消失在轉角。
    而我,籠罩在陰影中,默然看著他走向林鈴,牽起林鈴的手,緩慢而優雅向賓客舉杯。
    一切仿若未發生。
    忽然一陣強烈的眩暈,心跳加快,呼吸困難,連站都幾乎站不穩。
    扶著牆角滑落,眼冒金星。
    下一秒就會死去,非常肯定的感覺。
    但暈眩隻是持續了幾十秒,稍微好了些,依然覺得呼吸困難。
    跟媽媽說我不舒服,想先離開。她看不出我臉色有多壞,顯然是不信,但還是準許我先離開。
    連送都沒有送我。
    走出門發現是半夜十一點,地鐵全部停止發車。
    在地鐵候車椅上坐了許久,讓暈眩慢慢過去。
    打手機給媽媽,問她該坐哪輛公車。
    媽媽很冷淡地告訴我她很久沒有坐過公車,不知道,建議我坐TAXI。
    可是。我遲疑了一下告訴她,我沒有帶那麼多錢。
    媽媽很驚訝,你出門連錢都不帶?
    我慢慢解釋。因為是月底,錢花的差不多了,為了防止自己再亂花錢,所以每次都隻帶了乘公車的錢。
    媽媽沉默了一會,非常不滿。所以說,你本來就不該這麼早離開,我們玩的這麼高興,你冷著一張臉說要走,想掃誰的興?
    一波強烈的暈眩襲來,我幾乎握不住手機。強力鎮定,我握緊了手機。
    對不起,媽媽。
    電話那頭有點吵,似乎還有別人說話的聲音。然後媽媽說,現在你回來吧?
    回去?
    你先回來,高興地繼續玩。等宴會散了我讓你爸爸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我沉默,我在思考怎麼辦。
    媽媽抬高了聲音。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你到底在鬧什麼別扭?要不是傅臣被你氣走了,那麼就可以讓他送你回家了。
    傅臣……被我氣走?
    媽媽冷笑一聲,你以為沒人看見?所有人都看見了。蘇翎放著林鈴不管,拉著你走了。你們到底把林鈴當作什麼?又把傅臣那孩子當作什麼?你們到底有沒有為別人考慮過!
    心髒跳動劇烈,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我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沒底氣。
    媽媽,我們之間的事情,請您就不要再管了。
    我為什麼不能管?小音,我是你媽媽,我不能不管你,我罵你是為你好,你現在做的事情是錯的!你清醒些吧!你在害人你知道嗎?我不能看著你一步步錯下去。收手吧。你害的人還不夠多嗎?你做什麼事情都是這個樣子,自我又自私,一點不顧忌別人的感受。你可不可以稍微為別人考慮下!
    世界,仿佛無聲了。
    心跳,幾乎是奇異的停止了。
    非常平靜,一絲不安的跳動也沒有。
    聽不見……心跳的聲音。
    握住手機,我慢慢微笑。
    媽媽,為什麼,我要為別人考慮呢?
    媽媽一愣,你這個孩子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搖頭。我不為別人的考慮,我不願意。
    小音,你這個孩子,你……
    沒有聽見媽媽後麵的話,我掛了手機。
    深呼吸了幾下,感覺心跳還在。
    然後打電話給溫鈞,告訴他我沒帶錢,他是否能來接我。
    你的聲音不太對。溫鈞疑惑,沒吃飽飯嗎?
    我笑。是啊,宴會隻給酒不管飯。
    肚子……好餓。
    這個世界存在在太多的誤會,不諒解,自以為是,不同的道德觀,不同的人生觀,不同的價值觀。因為和別人不一樣,因為別人不喜歡,就被指責說錯了,就被說成十惡不赦。這樣的事情,已經夠了。
    我為什麼要為別人考慮?在說那樣的話之前,你有沒有為我考慮?亦或者,你為我考慮過了,還是判定我有罪?
    已經夠了。
    不會再理會你的言語,更不會試圖解釋爭辯讓你明白。
    我是為我自己而活,而不是為了你。
    我在漆黑無人的公園長椅上靜靜等待。
    溫鈞出現,喘著氣。
    我在附近找了你好久。對不起,久等了嗎?
    我搖頭。你跑來的,沒坐車?
    溫鈞握拳豎起拇指,指他自己。嘿嘿,我試音的地方就在附近。反正這裏離家也沒多遠,我們走回去吧。
    哦。我呆呆的。是沒有多遠,走路的話,大概要兩個多小時。一個人走會很黑很孤單,但是兩個人一起的話……
    溫鈞用力揉我的頭,力氣太大,我差點被他推倒。
    等穩住身體,就見麵前遞來一隻手。
    抬頭,是溫鈞清澈的笑容。
    還等什麼?走了。
    恩!我點頭,抓住他的手,蹦蹦跳跳和他一起回家。
    痛苦嗎?絕望嗎?不幸福嗎?我不覺得。
    隻是這樣,很小的一點點溫暖,兩個人相互陪伴,我覺得很幸福。
    高興地用力纏上溫鈞的手臂,一陣磨蹭。
    溫鈞嚇得甩手。你這家夥怎麼貓一樣的,高興個什麼啊。
    我不滿,吵死了,借靠一下又不會怎樣。
    溫鈞指著我叫。你這不是靠,你這是摩擦,男人與女人的肌膚摩擦!會出問題的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是別的男人的話……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你這家夥……
    路燈微弱,街道漆黑,偶爾刮過冰涼的風,樹葉沙沙作響。
    一個人走很黑很孤單,可是兩個人一起的話……
    很幸福。
    回到家還是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吃過晚飯就睡下。
    夜裏很不安穩,身體忽冷忽熱。第二天早上起來還是頭暈,精神不好,似乎發燒。
    到了公司仍處於迷糊狀態。慢慢打印,慢慢傳真,慢慢複製文件,才慢吞吞發現周圍的人在對我指指點點。
    我一回頭,那些人立刻散開裝作做自己的事情。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問。
    沒人回答。
    我有什麼不對嗎?我再問。
    沒人回答。
    算了我也沒必要再問。收好文件準備送去資料室。
    跟我同時進公司的少女怯怯上前。蘇小姐,有傳言說你和蘇氏少主是姐弟,這是真的嗎?
    我麵無表情地點頭。
    少女立刻奇怪,你那麼有錢,為什麼還要出來辛苦做事?
    我冷冷道,有很多原因。
    少女又問,傳言你和蘇氏少主……你和你弟弟有曖昧關係……是真的嗎?
    原來他們是在談這個!我立刻環顧四周,不少的人已經圍上來指指點點,即使被我看了也理直氣壯地回看我。為什麼那種眼神,我有做錯什麼嗎?我十惡不赦嗎?
    我回頭,冷冷說,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少女一急,我……我是關心你。
    我冷笑,關心我?隻是好奇吧。
    少女還要說什麼,我一把推開她。請讓一讓,我要做事了。
    秘書小姐迎上來。蘇小姐,總經理找你過去。
    我一怔,進去總經理辦公室。總經理隻有一句話,蘇小姐,我們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您請自便。
    腦袋嗡鳴作響,就仿佛一直有人在我耳邊拉高度警報。我幾乎站不穩,雙手撐住總經理的辦公桌。
    不好意思,經理,您說的話我沒懂,請您再說一遍好嗎?
    總經理於是再說了一遍,今天下午我希望你的辭職報告出現在我桌上。
    辭職,這次是傅臣,還是蘇翎,又或是其他人?
    我點點頭,招呼都沒有打就直接出了辦公室,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就開始打辭職報告。
    蘇小姐……先前的少女又靠過來。
    我不耐煩,我很忙你沒有看到嗎?
    呃,不是……對不起。少女退了兩步又走上來。蘇小姐,我支持你!禁忌的愛需要莫大的勇氣,不管有多困難你都不能輸。加油!
    我呆怔。
    少女滿麵通紅,我,我就是想說這個……
    她轉身就要走開,我立刻叫住她。
    你……想了很久還是想不清楚她的名字,非常慚愧。對不起,剛才是我態度不好。
    沒事,我能諒解。少女燦爛微笑。加油!
    她離開去做工作,我坐下來繼續寫辭職報告。
    其實,我是自卑的吧……
    總是在不斷強調自己是對的,自己沒有錯,其實那樣反複的確認,正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是錯的。所以,總以為周圍的人一定會反對我,認為永遠不會有被人認可的那一天。
    被認可了。
    第一次覺得心裏充滿陽光,非同於愛情的快樂。
    回到家什麼人也沒有。溫鈞這個時候應該還在錄歌。
    吃了兩片藥就睡下,朦朧開始出現幻覺。
    看到小時候的傅臣在我前方,神情默然,四處觀望,似乎在找什麼。
    終於,他看見我。
    一瞬間,冷漠的神情散去,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在他臉上泛開溫朗的微笑。
    啊,小音,你在這裏。
    他向我走來。
    而我睜開眼睛。
    夢醒了。
    一片漆黑。
    時針指向午夜十一點,隔壁很安靜,溫鈞還沒有回來。
    再次睜開眼,天已大亮。溫鈞趴在我床頭靜靜睡著,眼角下有淡青色的陰影。
    我搖醒他。你怎麼在這裏睡?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鈞慢慢轉醒,兩眼惺忪,意識還沒有清醒過來,呆呆傻傻的樣子好可愛。
    我一下撲過去,抱著他哭。哇,溫鈞,我又被人欺負了,哇!
    溫鈞本能回抱住我,仍然一臉木衲搞不清楚狀況。呆呆回問,怎麼被欺負了?
    我又沒工作了!又被人陷害了!哇!哇哇哇!
    溫鈞任由我哭了半天,終於醒過來了。你先給我躺好,現在這像什麼樣子!
    他推我躺下,給我蓋好被子。真是的,我稍微不留神你就出狀況。你發燒了怎麼不早說?你去醫院看過沒有?
    我立刻裝乖。我有吃過藥了……
    溫鈞點頭,還不錯,知道要吃藥。想想又加了句。你吃的什麼藥?
    西瓜霜含片。
    溫鈞青筋怒起。那是藥嗎?!
    是藥。我肯定地點頭。我本來喉嚨痛,吃了那個就不痛了。
    溫鈞怒視我,最終無奈歎氣。發燒不比感冒,好歹要知道吃個消炎藥啊。
    我蒙住被子裝死。
    隔著被子聽見他在那裏小聲嘮叨些什麼,不是很清楚。隻聽見斷斷續續的,不會吃藥……醫院……如果……該怎麼辦……
    許多年以後,我忽然恍悟,溫鈞那天說的是,生病了不會吃藥,不知道去醫院,什麼都不知道,根本不懂照顧自己,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該怎麼辦。
    下午溫鈞帶我去了醫院。注意這個詞是帶,不是陪。我整個感覺就是家長帶小孩,要幫我排隊掛號,要看住我不亂動亂跑,要給我講笑話解悶,要在醫生給我檢查的時候哄我合作,最後要打針的時候,他幹脆買了一大袋糖塞給我。
    我怒,真當我是小孩嗎?就算有糖吃,打針的時候我也照樣哭!
    於是場景就很有趣了,醫生握著針的手一直在抖,我動來動去叫個不停。溫鈞拿了把糖說,乖,吃甜甜,不要哭。
    我差點忍不住笑場。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經不會在打針的時候哭了。
    小孩哭是想引起人注意,大人越哄他反倒越哭的厲害。如果沒有人沒有理他,放著不管,他就自己不哭了。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用心地哄我。
    於是很想誇張地大哭一場。
    打完針才中午十一點,溫鈞說帶我去玩。
    我奇怪。你不用錄音的嗎?
    溫鈞得意地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我太重要了,他們舍不得累壞我,於是放個假讓我先休息。
    我斜眼四十五度望他以表示不屑。
    去哪裏玩,這個問題浪費了我們一個鍾頭的時間。
    首先提議是去水族館,但很快被否決,因為以前去過了。接下來考慮了遊樂園,植物園,動物園,臘像館,博物館,美術館,遊泳館,天文館。溫鈞實在想不到別的了提出了科技館。我說不去。
    溫鈞問,為什麼?
    我說,我是寫古代和近現代小說的。科技館嚴重破壞我的靈感!
    溫鈞頭上出現黑線。你還在寫小說啊。
    我說,那是,我現在沒工作了,當然還是寫小說。不然你給我錢啊?
    溫鈞說,走開,回去就給我交房租!
    最後還是去的水族館。
    距離上一次來這裏,時間正好是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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