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嚐試，愛一個人愛到無法呼吸？
    這是林玲的問題。
    我從未想過，那個隻會甜美微笑，乖乖做好爸爸媽媽交代的事情的小女孩，會這樣尖銳而犀利。
    她冷淡地說，你是否覺得我爸爸太可憐，而你媽媽太殘忍？
    答案太艱難，我隻能說，對不起。
    對不起？哈，為什麼你要說對不起。
    因為我媽媽做了殘忍的事……
    林鈴說。誰比誰清醒，誰比誰殘忍。蘇沉音，你這樣殘忍的人，為什麼也要說對不起？隻是自私罷了，隻是不願意自己受傷害罷了，而旁人為了自己所受的傷，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林鈴一笑。誰是傷害者，誰是受害者，我想你永遠也不會懂。你隻懂得保護自己，隻懂得說對不起，而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愛一個人愛到無法呼吸是多麼幸福的事。
    即便結局是死亡——
    父親的家在辦宴會。
    慶祝蘇翎和林鈴訂婚。
    我私心質疑這樣的決定，實在不明白為何富家子弟一定要先訂婚再結婚。
    結婚尚無保障，何況區區訂婚。蘇翎訂婚不是一次兩次，最終均未果。
    並不看好蘇翎與林鈴的未來。
    上次訂婚宴出現的賓客，此次重複露臉。
    蘇翎不如以往合作，冰冷著臉站在角落裏喝酒。爸爸帶著林鈴招呼客人。
    找了很久，沒有看見媽媽。
    無聊至極，度步到陽台吹風。
    我錯了，我萬萬不該在辦宴會的時候出現在陽台。目標實在太明顯。
    傅臣不費力氣就找到我，我根本想不到他會出現在蘇翎的訂婚宴上。
    小音。他輕柔叫我的時候，我差點衝動拉過窗簾掩藏自己躲起來。
    好在及時鎮定，沒有做出可笑的事情來。
    傅臣已來到我身邊。
    小音。他淡淡笑著。你看起來精神不少，聽說每天都有做體操？
    呃？他這樣是不是在開玩笑？
    最近怎麼樣？傅臣笑著和我拉家常，好象我們之間從未有隔閡。聽說你把你們總編的秘密情書錯當成文件分發給全公司職員？
    我驚愕。
    傅臣溫和的笑。怎麼這麼不小心，幸好這個誤會歪打正著讓你的總編告白成功，不然肯定要換工作。
    我低頭。傅臣，你為什麼對我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監視我？
    傅臣溫柔撫摩我的臉頰，被我扭開頭躲過。
    是的，我請人報告你的行蹤。傅臣溫和承認。你根本就沒有生存能力，我不希望你受傷。
    非常討厭被監視，討厭到……寒毛豎起，討厭到，惡心想吐。
    可是。
    可是……
    怎麼？傅臣淡淡笑問：生氣？不高興？
    我大聲說：很討厭！
    但是不是這樣的，不是……
    討厭我也要這樣做。傅臣輕柔而堅定的說。即使被你討厭，我也不希望你受傷。
    我扭開頭去，冷冷道，再見。
    匆匆離開。
    不可以動搖，絕對不可以動搖。
    現在的生活，已經接近完美。我在追尋夢想，而這個夢想不可以被任何人事物破壞。
    傅臣不在我的夢想之內。
    可是……
    很高興。
    非常討厭被人監視，但被傅臣那樣關注，很高興。
    非常高興。
    幾乎忍不住要撲進他懷裏，貪戀他的溫暖。
    然而，我已經受傷夠了。
    是否可以放下一切，毫無顧忌地回到傅臣身邊？
    放下一切，等待我的，難道就一定是幸福？
    我沒有那個自信。
    心緒混亂。
    竟然沒有發現有人靠近我。
    走近轉角，忽然被人狠狠拉扯到一邊，抵在牆上。
    身體與牆壁發生碰撞，疼痛。
    心驚，掙紮，意外卻看見熟識的臉。
    蘇翎。
    小音。蘇翎冰冷的臉有了一絲溫度。最近有沒有想我？
    我推他：請你放手！
    蘇翎怔然看我，而我也愣住。
    想起很久以前有人曾經問我的一句話。
    愛一個人，是否應該放手。
    他說他已經疲倦，連爭吵都顯得無力，空餘沉默，你是否該放手。
    我的回答是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不願放手。
    那種回答隻是本能。
    我想我其實並不了解自己不願放手的原因。
    不愛一個人，才會想要放手。
    不愛一個人，才會感到疲倦。
    如果愛一個人，永遠不會疲倦，是以不可能放開對方的手。
    而說出請你放開我的手的人。
    其實已經不愛。
    我很驚惶。
    我發覺我已經不愛蘇翎。
    愛情消失的如此疾然，一點點影跡也遍尋不著。我甚至不敢肯定我過去曾經真的愛過。
    我甚至開始相信傅臣的話，我其實誰也不愛。
    我隻愛自己。
    這種想法太荒謬！
    開始說虛偽的話。
    把過錯推到別人身上，就可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我指責蘇翎。
    你覺得我有沒有想過你？在你一次又一次和別的女人訂婚的情況下？
    他的臉色浮現出異樣，似在痛苦，似在怨恨。
    他最終是無奈的歎氣。
    他開始哄我，語氣很小心，像在哄小孩子。
    我不訂婚了，也不結婚了，小音，我們一起私奔好不好，像以前那樣？
    我扭頭，假裝沒看到他一臉無辜的可憐表情。蘇翎，你是成年人，又沒有失去記憶，你知道有些事情無法靠裝傻逃避。
    蘇翎恍然大悟，你在埋怨我隨便和別人訂婚？我不愛林玲，我這麼做其實是有理由的，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
    不管什麼理由。
    我打斷他。事實已經如此，你有責任，你要承擔責任。忘記我，大家都在等你。
    我作勢要走，被蘇翎拉住。
    小音，他滿臉哀怨。我知道是我錯了，全都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搖頭。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真心祝福你和林鈴，真的。
    蘇翎沉默了一會。小音，你又愛上傅臣，對不對？
    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
    小音！
    蘇翎緊拽著我不放手。
    我背對他，用盡力氣也掙不開。深呼吸好久，才聽見蘇翎說話。
    他的聲音，平靜得令人驚異。
    他問。
    小音，你是否還愛我？
    時間過去仿佛半個世紀。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
    他還拉著我的手。
    我用力將手扯開。
    我沒有轉身，依然背對他。
    我決定要冷酷果斷的分手。
    蘇翎，你聽好。當你不再是林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
    不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