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怎麼了？你慢點說。”雖然心裏同樣的著急，但秦王還是沉住了氣和聲問道。
    “父皇的病情……突然就……就加重了，太醫們都……都……”芊芊哭成了個淚人似的，甚至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太醫可是說了什麼？”
    芊芊搖搖頭：“他們隻是一直歎氣，臉色比父皇的還可怕……”
    秦王的心猛的一沉。
    那些太醫平日裏總是挑好的說，報喜不報憂。如今什麼都不說，就是說明父皇的情況已經……
    “父皇的病情還有誰知道？”秦王終是漸漸冷靜了下來，如今這個時候，隻靠悲傷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斷不能先自亂了陣腳。
    “趙大人得知後立刻封鎖了消息，所以，除了我和一些內侍，尚無人知。”
    秦王暗忖著微微點頭。趙普不愧是深謀遠慮，父皇病危這件事若是一經傳出，必定引起天下大亂。到時候不僅朝中的那些暗流會演變成表麵上的激鬥，周邊原本就虎視眈眈的遼國也定會乘虛而入。
    “那宮中現在是誰主事？”
    “都是趙大人在操辦一切。”
    “那……皇叔他……”其實以皇叔在宮中的耳線，恐怕這件事也絕對瞞不過他的。
    “我來就是想趁皇叔知道這件事之前，先來通知皇兄的。皇兄，現在宮裏這麼亂，你快隨我入宮主持大局吧。更何況……”
    “王爺！”門突然被推開，進來了一個慌慌張張的侍衛，張口便大喊：“王爺！”
    秦王臉色一沉：“不是說過不準進來麼？”
    “可是，宮裏的蕭公公來了，說要馬上見王爺。”
    “他？”秦王眼裏閃過一絲訝色。
    “這老家夥不好好伺候著父皇，跑到這裏來做什麼。”芊芊不滿地嘀咕著。
    “怕是來者不善。”秦王皺眉沉思道。
    蕭德頗為悠閑地背手站在門庭處，見了秦王出來，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慢慢地迎了上去。
    “秦王爺。”
    “不知蕭公公深夜到訪，可是父皇有什麼要事須吩咐本王的。”
    蕭德意味深長地看了站在秦王身邊的芊芊一眼，突然從懷裏拿出一張黃色的錦帛。
    “秦王接旨。”
    秦王遲疑了一下，跪下預接旨。
    芊芊卻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硬是原地站著。“我出宮的時候，父皇明明還……”
    秦王搖搖頭，製止了芊芊繼續說下去，芊芊方才不情不願地跪了下來。
    蕭德四下環視了一圈，壓低了聲音道：“王爺請起，皇上的病情不宜讓太多人知道。這聖旨還是您自己看吧。”
    秦王站起身小心地接過聖旨，確認了玉璽印的真偽後方才開閱。
    芊芊急急地湊過腦袋。“皇兄，父皇說什麼？是不是讓你去宮裏代他管理朝政。”
    “父皇說為表誠意，三天後的祭天不得延遲。而父皇臥病在床不能出行，所以要本王代他去天際山祈天，即刻出發。”
    “什麼？！”芊芊驚得跳了起來，“天際山離這裏來回至少要七天，那不就是說皇兄要離開京城七天之久？”
    “蕭公公，這真的是父皇親口說的嗎？”秦王沉聲問道。
    “怎麼，難道秦王爺還認為我假傳聖旨不成？”蕭德不以為然地一笑。
    “你胡說，我出來的時候父皇明明還……還……反正，他現在絕對不可能寫什麼聖旨的！”芊芊像是瞪著仇敵般瞪著蕭德道。
    “公主何以見得皇上不可能下聖旨，莫非公主希望皇上他……”
    “蕭公公是不是說得太多了。”秦王冷冷道。
    “王爺教訓的是，不過小人順便提醒一下公主，若是私自出宮的事被皇上知道了……”
    “哼，不用你操心，本宮馬上就會回去。”
    “公主知道便好，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芊芊看著蕭德漸漸離去的背影，恨恨地道：“皇兄，這聖旨一定是假的，你千萬不能離開汴梁城，不然就糟了！”
    “看來，皇叔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皇兄的意思是，這個蕭德成了皇叔的人了嗎？”
    秦王眉頭緊鎖，心裏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這個蕭德一直是父皇身邊的人，從來都不插手本王和皇叔之間的事，這次為什麼會假傳聖旨。”
    “一定是被皇叔收買了！”
    “如果這假聖旨真的是皇叔授意的，本王就更不能違抗了。”
    “什麼？”芊芊吃驚地看著他，“皇兄，你難不成真的要去什麼天際山祭天？！”
    “如果本王冒然違抗聖旨，必定會成為皇叔對付本王的借口。不過本王自然也不會去天際山。”
    “那……皇兄你……”芊芊聽得雲裏霧裏。
    “本王準備和駐紮在城外的劉太尉會合，共商大事。”
    “劉太尉不是去太原了嗎？”
    秦王搖搖頭：“父皇早有此一算，所以預先讓劉太尉駐紮在城外，方便隨時與本王會合。之前本王還在想如何能夠掩人耳目地與太尉碰麵。如今有了這個幌子，一切倒也簡單了。”
    芊芊立刻轉憂為喜：“哈哈，皇叔肯定想不到，把你趕出去反而讓你有機會集合實力對付他吧。”
    “此事事關重大，切忌不能泄漏半分。”
    “皇兄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留在宮裏給你做內應的。”
    “如今的秦王府已經不安全了，而宮裏反而相對安全。你在宮裏要好好照顧父皇，若有什麼事，記得立刻飛鴿傳書。”
    “好，那皇兄什麼時候動身？”
    “明日便會動身。”
    一想到明天之後，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芊芊的心裏不禁多了幾分不舍。
    看著芊芊依依不舍的眼神，秦王寵溺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如同無聲的安慰。
    “芊芊，皇兄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好吃……嗚嗚……”
    秦雨砸吧砸吧著嘴，想必又是在夢裏吃到了什麼好東西。
    （以下是秦雨夢境的實況轉播——）
    桌上擺著整整一盒哈根達斯月餅冰淇淋。
    “哈哈，都是我的，嗯，先吃哪種口味的呢……香草？巧克力？還是草莓呢……”
    “丫頭，吃這麼多會壞肚子的，來，爸爸幫你解決一個。”秦雨她爸走過來隨手就拿走了一個。
    “爸爸，我腸胃很好的啦……”
    然後秦雨她媽拿起一個：“很好吃嗎？我嚐嚐。”
    “媽，你就不能咬小口嚐嚐嗎？”
    怎麼芊芊也出現了，還出現兩個，一個古裝一個穿著現代的衣服，每人一手又拿走了一個。邊吃還邊說秦雨不夠朋友。
    “嗚嗚……我的……靠！餘樺你個臭小子偷東西偷到我夢裏來了！”
    不行了，最後一個了，一定要先下手為強。秦雨想也不想地就向那最後一隻月餅伸出手去。
    可是，卻突然有人輕輕地抓住了她伸出的手。
    “可惡，不要攔著我，放開！”
    “雨兒……”
    好熟悉的聲音。
    “雨兒，醒醒。”
    秦雨掙紮著緩緩睜開雙眼。
    （秦雨之夢境轉播到此結束。）
    冷峻的臉龐，憂鬱的眸子，是他。
    秦雨眼裏有一絲驚喜，卻又稍閃即逝。
    “怎麼，做惡夢了？”
    秦雨暗自黑線。呃……惡夢……算是吧。
    “有什麼事麼？”秦雨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被他握在手心裏，那涼絲絲的溫度沿著她的手心傳遞到她的全身，卻讓她方才撲通撲通亂跳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故作冷淡地道：“你有話就快說吧，我還要睡覺呢。”
    “雨兒……”孟亦風憂慮地看著她，“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秦雨別過臉去不再看他。因為每當對著他期盼而憂鬱的眼神，她的自尊就會消逝得無影無蹤。
    “這兩天……我不是故意避開你。隻是……”
    “沒關係，若是你不想看到我，我大可去跟秦王說，讓他幫我換個貼身侍衛就是了。”
    “不見你，是為了讓我理清自己的頭緒。尋找一個答案。”
    “什麼答案。”
    “我一直在問自己，對你的感情，到底是屬於哪一種。”
    秦雨的雙唇顫抖著：“那你找到答案了嗎？”
    “我想我找到了。”
    秦雨緊緊地咬著下唇，用力捂著耳朵：“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說！”
    “雨兒，你……”
    “你以為我是傻瓜嗎？我都知道了。你妹妹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
    “是嗎……”孟亦風眼裏閃過幾分黯然，“我本來就不打算瞞你的。”
    秦雨哽咽著：“我知道，我跟她很像是不是？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是把我當作她對不對？”
    “對不起……”
    “你今天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對我隻是兄妹之情？孟亦風，你太可惡了，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偏要等到現在這個時候才告訴，偏要等到我……我已經開始喜歡你的時候……你才要告訴我。”不甘的淚珠奪眶而出，一顆顆如同珍珠般撒落在她和他的手上。
    越發冰涼的手指撫過她的眼角，她的臉頰，一寸一寸，是那麼得小心翼翼，是那麼得溫柔而深情。
    “對不起，又讓你哭了。”
    “我恨你，我不要聽到你說的話。你以前對我的好都是假的，對我說的話也都是假的，甚至，你根本就不是對我說的，你不過是透過我在對另一個人說罷了。”秦雨緊緊地捂著耳朵，閉上了眼睛。如同鴕鳥一般，想把自己關在隻有自己的世界裏。
    他抓起她耳邊的手，揉進了自己的手心裏：“那我將要說的話，是對你說的，隻對你一個人說的。”
    手被他那麼用力地緊緊攥著，疼得秦雨睜開了雙眼。
    “雨兒，你對我來說，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他如同是在回憶著、沉思著，臉上暈開淡淡的笑容。“即使有一天我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自己是誰，也不會忘記你是誰。因為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
    “你……又在騙我。”秦雨低著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臉。因為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心情，此刻一定都寫在了臉上。
    而接下來一陣長長的沉默，又逼得她忍不住想抬起頭。
    “別動。”
    抬眼，卻看見他似是往自己的頭發上插了什麼東西。
    秦雨不由得伸手去摸。“發簪？”
    “嗯，這發簪的名字叫做蝶戀。”
    “蝶戀……”秦雨果然摸出了兩隻小小的蝴蝶。“相戀的蝴蝶……”相信她再怎麼遲鈍應該也不會認為這是兄妹之情了。
    “你恨我是應該的，因為一開始，我的確如你說的一樣。可是，我還是想守在你的身邊，即使你不原諒我。”
    秦雨輕輕地撫摸著發簪，那上麵還有著他的體溫。也許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喜歡她的，而且不是哥哥喜歡妹妹的那種喜歡。可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告訴她。然而現在親耳聽到了，她卻還是猶豫了，猶豫要不要原諒他。
    雖然心裏不曾怪他。
    是的，她覺得她心裏並不怪他，就好像她曾經親身經曆過那對兄妹之間的遭遇似的，好像從陸影那裏得知真相的那個瞬間，她就成了他的妹妹，那種切身而感到的悲傷，讓她無法責怪他，無法恨他。
    然而作為她自己，她的自尊心又不允許她如此輕易地就把“原諒”兩字說出口。
    “但是不管你現在恨不恨我，我還是要帶你走。”
    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她的胡思亂想。秦雨回過神來，如同一頭霧水：“走？到哪裏去。”
    “我要帶你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為什麼？這裏不是挺好的嗎？”秦雨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秦王府已經不再安全了。”
    “為什麼？”
    “我的人打探回來的消息，宮裏似乎出了事情。”
    見孟亦風神情凝重，秦雨知道怕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而在宮裏算得上是出大事的，恐怕就是指皇帝出了什麼事了。早就聽聞皇帝最近病得嚴重，如此貪玩的芊芊還因為她父皇的病情而乖乖地回了宮。難不成是皇帝他……
    “可是，這與我們離開這裏有什麼關係？”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皇帝一旦有事，朝中兩股勢力之間的爭鬥必然會愈演愈烈。剛才宮裏來人，命秦王明日離開汴梁去天際山為皇帝祈福。想必是趙光義先下手為強，要支走秦王。而秦王一走，秦王府無人主事，必然會被趙光義先拿來開刀。”
    “也就是說，這裏會變得很危險？”
    “不錯。”
    “那我得先通知櫻姐姐還有其他人。”秦雨連忙爬下床穿鞋子。
    “秦王自會安排他們。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要離開。”不知為何，他隱約覺得，若是現在不將雨兒帶走，很可能就會再也見不到她。
    “現在？連夜就走？總得跟王爺打聲招呼吧。”秦雨雖這麼說著，還是下意識地緊跟著孟亦風。
    而一推開房門，卻見秦王就赫然站在門外。
    他靜靜地看著兩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孟亦風，你要帶她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