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兒輕輕摸著額頭上的大包，麵上是不痛不癢的表情，心裏卻已經把孟亦風罵了個千百遍。見著那家夥兩次，竟然兩次都栽在他手裏，此仇不報非李錦兒是也。
    最可惡的是，昨晚還瞅著美人對那家夥笑。以他縱橫情場多年的經驗來看，那種麵帶桃花含蓄羞澀的微笑隻能說明一個令他無比沮喪和不可置信的事實。
    “唉，什麼時候美人也對著我這麼笑該多好……”李錦兒忍不住自言自語，浮想聯翩。
    癡想之後，便是打心底裏湧上來的不甘：“那個死木頭有什麼好，冷冰冰的不解風情，哪有我溫柔體貼，風流倜儻，英俊瀟灑……”
    李錦兒忽又記起之前麵見秦王時尷尬的氣氛，不禁再次歎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
    “不過麼……嘿嘿，如果就這麼輕易放棄，怎麼對得起我‘妙手摘花’這個名號，我……我說你要跟到什麼時候？”李錦兒突然猛地回過頭去，方才對著秦雨那迷人的笑容瞬間就不見了蹤影，隻是皺著眉不耐而又警惕地盯著像條尾巴似的餘樺。想想也難怪，若是個美女也就罷了，竟然被個男人尾隨著真是不太舒服。
    餘樺猶豫了一會兒，終是上前了兩步，來回搓著雙手賠笑著道：“那個……李少俠……”
    “有話就快說吧。”
    “嗯……小弟聽聞餘大俠是您的師父？”
    “是又如何？”性別不同，李錦兒說話的態度也大大不同，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其實小弟仰慕令師已久，令師俠盜的威名遠播，連皇宮大內也能視作無物。而那種劫富濟貧的俠骨仁心更令小弟佩服不已……”餘樺說得滔滔不絕，掩飾不住崇拜的神情。要知道幹他們那行的幾乎是把餘耀白當祖師爺來拜了。“可惜的是餘大俠來無影去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使得小弟一直無緣不得見。不過沒想到今日能在此遇見少俠，小弟一看到少俠似乎就看到了餘老英雄的雄姿，實在是……”
    “哈哈……大俠？老英雄？”李錦兒終於癟不住大笑出聲，“你是說那老頭？”
    “老……老頭？”餘樺大驚失色。
    “咳咳……”李錦兒一陣清咳止住了自己的笑聲。這幾年行走江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說老頭子了，可是每次聽到還是忍不住想笑。眼前不時浮現出老頭子捧著酒壺酩酊大醉的模樣，誰能想到所謂的大俠也不過是個貪杯的糟老頭。“你也說從沒見過老……他老人家，既然沒見過為何如此崇拜他？”
    “嗯……小弟聽聞餘老英雄俠義無雙……”餘樺小心翼翼地道。
    “哼……”李錦兒眼裏立刻流露出不屑的神色，老頭子從來隻知道對別人使好心眼，對自己卻刻薄無比。記得小時候總是被他差去買酒，還得在一柱香的時間裏來回。回來晚了便不給飯吃，而自己練就的上乘輕功與此也不無關係。
    “其實，小弟更佩服的是餘老英雄的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領。雖然他老人家已經有少俠這樣一位傑出的弟子了，但不知他老人家……有沒有意願再收一位弟子呢？”餘樺探尋著看了李錦兒一眼，終於說出了一直以來的心願。若真能拜得餘耀白為師，以往的大話不就成真了。
    “你想拜他為師？”李錦兒定定地看著他，苦笑著道。
    餘樺不住地點頭，期盼地望著眼前正若有所思的人。
    “我師父可不是隨便收徒弟的。得有天份才行。”
    “嘿嘿。”餘樺狡黠一笑，從懷裏摸出一本藍封皮的書，恭敬地遞到李錦兒麵前。“之前的奪花魁大賽上，小弟我一時手癢，也不知原來李公子就是少俠你。失敬失敬，如今原物奉還，還請少俠大人不計小人過。”
    “嗬！我還以為掉在哪兒了呢。”李錦兒悠悠地取過餘樺手裏的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到真有些本事。”想當初自己對老頭子的那些本領一點興趣也沒，更不屑去學，為此不知道跟他吵了多少回。最近那次大吵就在一年多前吧，還吵得不歡而散分道揚鑣，之後便一直沒了老頭子的消息，如同失蹤一般。直到一個月以前……
    餘樺不好意思地笑笑：“雕蟲小技而已，要不是少俠那時候一直注意著賽事，小弟又怎麼會得手呢。小弟也就擅長些順手牽羊和開鎖的本事，在少俠麵前就是班門弄斧罷了。少俠繼承了餘老英雄的衣缽，若是露兩手定能讓小弟大開眼界……”
    “我可不好這個。”李錦兒頓了會兒，突然眼珠賊溜溜地一轉問道：“你說你擅長開鎖，可是什麼鎖都會開？”
    “普通的房門和櫥櫃是沒什麼問題，若是比較精巧的百寶箱……”餘樺猶豫著道。
    “這就夠了。反正也就是普通的房門……”李錦兒滿意地笑了，走過來拍拍餘樺的肩，“既然師父他老人家不在，我就代他先收下你這個不可多得的徒弟。”
    “當真？！”餘樺一臉興奮。
    “我們以後就先以師兄弟相稱。不過長兄為父……”
    “那是當然。”餘樺迫不及待地道，“小弟以後就以師兄馬首是瞻，師兄要小弟做什麼盡管吩咐。”
    “不急不急。”李錦兒突然特親切地勾著餘樺的肩膀道，“你就先帶師兄參觀參觀王府，順便說說王府裏的情況。還有府上有哪些女眷啦，哪個丫鬟最俏啦，最重要的是美人的愛好啦，還有每日什麼沐浴啦……”
    趙恒繞過晉王府的正門，彎入了一旁僻靜的胡同裏，環顧周圍確保四下無人，才飛身越過了高高的圍牆，穩穩地落在了庭院內。
    夜裏府內的守衛總是一撥又一撥，到了白天反而巡邏的人少了。寬敞的後院裏空蕩蕩的。趙恒拍拍翻牆時衣服上蹭到的灰塵，這才若無其事地往自己的房內走去。
    “站住！”
    趙恒悻悻地轉過身，淡淡地道：“爹。”
    “你昨晚去哪兒了？”晉王趙光義眉頭緊鎖，厲聲道。
    “孩兒昨晚與何大人的公子秉燭夜談，忘了時辰……”低垂著的眼裏閃過一絲驚慌。
    趙光義冷冷地道：“難道你們非要去萬花樓這種煙花之地談嗎？我看是去喝花酒了吧。”
    一個人影猛地被推出來，踉蹌幾步跌在了地上。定睛一看，原來是書童趙元。趙元戰戰兢兢地看了眼趙光義，接而又小心翼翼地道：“少爺……”
    趙恒抬起眼：“爹，孩兒的確是去了萬花樓，可並不是去喝您所謂的花酒。”
    “哼，你是沒去喝花酒，而是跑去參加什麼奪花魁大賽。”趙光義突然勃然大怒，“難道我辛辛苦苦栽培你學的這些東西就是用來為那些殘花敗柳爭風吃醋的嗎？”
    “爹，月兒不是你說的那種女子……”趙恒忍不住辯白道。
    “住口，你還敢把那個風塵女子掛在嘴邊，我晉王府的臉都快被你丟光了。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爹……”趙恒咬咬牙道：“總之孩兒是不會娶那位郡主的。”
    趙光義冷笑道：“婚姻大事又豈是你能作主的。告訴你，你如果不想那個青樓女子出什麼事，就最好別再去見她。”
    “爹，你……”趙恒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好了，給我滾回你的房去。”趙光義漠然背過身去不再看他，“趙元，好好看著少爺。”
    “是……王爺。”趙元打了個寒顫，忙跟在趙恒身後急急離去。
    趙光義揮了揮手，勒腿了周圍的下人，不一會兒後院又變得寂靜無比。
    “唉，讓七王子見笑了。”
    牆角槐樹後的一個紫色身影這才動了動緩緩走出，來人一雙明亮的眸子直望著遠處桀驁的背影，原本及腰的長發被高高束起，看上去似乎短了一大節，卻顯得他越發精神。腰間刻著龍首魚圖案的鎦金匕首不時反射著刺眼的陽光，不過最耀眼的莫過於其上鑲嵌著的海藍色寶石。
    “王爺，看來令公子似乎不太喜歡貴朝皇帝安排的親事啊？”穆雲不覺嘴角掛起了微笑，那表情卻似乎是頗為滿意方才眼前的那一幕。
    “犬兒年少無知，說起來也是老夫管教無方。”趙光義頓了頓，又道，“不知今日七王子親自前來是否有要事相商？”
    “談不上什麼要事，今日小王到貴府拜訪王爺，隻是來替五哥來問一句，之前交與王爺的信物龍魚令是否還在王爺手上？”
    趙光義一怔，轉而又立刻恢複了鎮定的神色：“如此重要的信物老夫自然一直是慎重保管著的，不知道五王子為何會這麼問？”
    穆雲意味深長地看著趙光義，半晌，笑著道：“五哥隻是不放心罷了。王爺也知道龍魚令意義重大，如今大事在即，關鍵時刻隻怕走漏了風聲。我兄弟倆倒不打緊，就怕貴朝的皇帝若得知了，王爺可就……”
    “請七王子回去轉告五王子，讓他大可放心。老夫定會小心謹慎。”
    “王爺知道便好。小王還有要事，而且此地人多眼雜不宜久留，就先告辭了。”
    “那老夫就不送了。”
    隨著紫色身影漸漸消失，趙光義原本的笑臉也愈見陰沉。
    皇帝雖然遲遲沒有立太子，但是他看得出，秦王將會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燕王雖說比秦王年長，而且驍勇善戰，戰功顯赫，可惜有勇無謀。治天下與打天下不同，所以比起燕王，秦王更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可是趙光義自認為這天下至少有一半都是他打下的，試問他又怎會把自己辛苦打下的基業拱手與人。
    “哼，趙匡胤這隻老狐狸倒會打他的如意算盤。是時天下未定，邊境尚是征戰連綿，他一日不立皇位的繼承人，那些親王們就會不斷為他賣命，力求博得上位。”趙光義恨恨地想。不過也隻有燕王這種初出茅廬的傻小子才會被騙，自己自然是不會吃這套的。
    趙光義深知表麵自己在朝上能與秦王分庭抗衡，而實際上卻不然。皇帝杯酒釋兵權之後，兵權都握在了姓劉的那個老匹夫手裏，這自然也就等於握在了秦王那小子手裏。要與他抗衡，必然要有相同的兵力。
    “王爺……”
    “嗯。”趙光義看著突然從他身後冒出的人，點點頭，款款上前。“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