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吳越之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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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不能再加點麼?”秦雨哭喪著臉。
“就值這麼多了。”男人摸了摸山羊胡子。
“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就這麼點你讓我全家怎麼過呀。”幾乎是哀求了。
“每個來的人都這麼說。你這些首飾都不值錢,給你這點銀子已經便宜你了。愛要不要。”當鋪老板抬著頭,拿鼻孔對著秦雨。死魚眼翻啊翻,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秦雨真想插他那兩個超大鼻孔。終於還是忍住了,可不能連快到手的這點銀子都沒了。
走出當鋪的時候,秦雨還不停地罵那老鴇小氣。自己可是給她帶來了三千兩的外快,她給自己裝扮的首飾竟然也都是些便宜貨。而自己的上乘貨又都被那小白臉給偷了。
在一個舊衣店裏,秦雨用自己那套花枝招展的衣服換了套男裝。想想這一路上,不知道遇上了多少色眯眯的眼神。竟然還有個上來問她一晚多少銀子,秦雨一腳就把他給廢了,還是女扮男裝安全。某人終於稍微變得聰明點了,想起了那些古裝片裏扮男裝行走江湖的女子,心裏又美滋滋的了。
買了去吳越的船票後,秦雨著實沒剩下幾個銅板了,真不知道她在堅持個什麼勁,硬要上吳越。
自從那落水事件後,她現在對船還是很有陰影的。上船以來,幾乎就沒有出過船艙。
“船頭風太大,船尾浪太大。嗯,還是船艙裏最安全。”
是夜,秦雨早早地就睡了。現在她的錢隻夠她每天吃兩頓。為了節省能量的消耗,她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睡了。好在睡也是她的一大愛好。
夢裏,秦雨才終於能大吃一頓。
臭豆腐啊,好久沒吃了。秦雨感覺那個誘人的味兒離她越來越近了。一塊金燦燦的豆腐就在她眼前這麼晃啊晃的,勾引著她。
秦雨幸福地張開嘴,一口咬下去……
“啊!哪個王八蛋咬我腳呢!”上鋪的男人從夢裏驚醒,跳了起來,急急地大吼。突然蹬起的腳還砸了下秦雨的腦袋。
“……嘔——”秦雨也顧不著被砸了的腦袋,飛奔出去了。
這一驚一嚇一惡心,秦雨哪還睡的著呀。於是也顧不得什麼風大浪大了,迎著愜意的春風,透透氣。
一抬眼,看到如此皎潔的明月,秦雨竟也學著古人詩性大發,不過是背詩不是作詩——
“床頭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小時侯背詩常常隻是死記硬背,而現在的秦雨才是真正感受到了其中的意境。想想這兩天來的倒黴事,再想想爸媽和芊芊,還有沒看完的動漫,不知道結果的好男兒決賽,鼻子第一次酸了。剛想放聲大哭——
“唉——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不知是誰在吟詩,字裏行間透著股淡淡的傷感。
秦雨剛剛還在傷心呢,這一下子竟然樂了。聽到了沒,有人吟詩呢。論吟詩,哪個古人能跟她比啊,她暗忖著自己好歹也算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好詩,好詩……”多年古詩鑒賞做下來,傻子也知道是首好詩。
“閣下何人?”一個黑影動了動,迎著月光轉過身來。
是一年輕的俊小生。靠,古代男人都吃什麼保養的那麼好。雖談不上是美男子,但是眉清目秀,風度翩翩,書生氣十足。隻可惜一雙大眼睛,少了幾分神采。臉色蒼白,像是從沒見過陽光似的。
“我叫秦雨”秦雨拱拱手道,“兄台如如何稱呼?”
“晚學錢惟演。”
“啊,錢兄,方才聽聞你所吟的詩,辭藻清麗,在下真是佩服佩服。隻是錢兄似乎有什麼心事啊。”老師說,古人吟詩不是借景抒情就是感物傷懷,自已這麼說一定不會錯的。
“秦兄何出此言?”似是被說中了心事,錢惟演的手顫抖了一下。
“前兩句詩詞秀麗。首句那個‘亂’字用的極好,將春景渲染得十分生動熱鬧。但是後兩句卻將錢兄淒黯的心情表露無疑。”秦雨慶幸以前語文課還挺認真的,現在真是學有所用了,哈哈。
“秦兄真是好耳力,我……隻是對這天下感到擔憂罷了。不知戰事何時才能休。而眼前的這番美景又能持續幾載……”
“錢兄不必過於擔憂吧。”秦雨感動得都快流淚了,這小書生真是看不出,還挺有抱負的,於是也文縐縐地安慰他,“如今宋朝皇帝治國有道。待其統一天下之時,便是百姓安定之期。”
一路上秦雨也經常聽到別人談論這天下局勢。什麼大宋與南唐開展在即啦,遼國與西夏不斷進犯啦,吳越割據一方等著收漁翁之利啦……
“統一天下?”書生若有所思,“的確,以宋朝現在的實力,統一天下誌在必得。到時百姓也不用流離失所,有家回不得。”
一聽到“家”這個詞,秦雨又泄氣了,想到了歐陽修的詞:“不枉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
書生眼睛一亮:“好詞啊,真是好詞!‘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不才佩服。這詞是秦兄作的?”
“……”秦雨掐指一算,歐陽修還要過個十幾二十年才出生呢。
“秦兄真是好才華呀。”書生還沒等秦雨接上話,就已經斷定是秦雨的大作了
……sorry,永叔哥——秦雨似乎已經聽到歐陽修在罵她不要臉了。
“聽秦兄是在思鄉啊,秦兄家鄉何處啊?”
秦雨想想自己家鄉,現在估計還躺在長江江底呢。
“在吳越的最東南麵。”秦雨說了個大概位置。
“秦兄是吳越人?”書生一陣驚喜,“我也是從吳越來的。”
“……”秦雨思忖著自己怎麼就變吳越人士了。
“莫非秦兄也是受戰事所迫背井離鄉?”書生眼神又黯淡了。
“這個……不算是吧,因為水災……”某種程度上是實話。
“原來是天災人禍……”書生同情地看著她道。
自那晚之後,錢惟演就邀請秦雨搬到他那上等艙的房內,還頓頓請客,樂得秦雨開心地像隻麻雀嘰嘰喳喳的。順便夜夜與錢惟演切磋詩詞歌賦,共商天下大事,尋找一些成就感。
每每聽到秦雨的那些詩詞、高談闊論、治國之道(全部源於北宋之後的名家名篇),錢惟演兩眼就變成星星不停地閃啊閃。
“好一句‘少年雄於天下則國雄於天下’,秦兄說的對,教育乃治國之本啊!”
“‘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把握時機,秦兄一語道醒夢中人啊。”
如此雲雲……
秦雨這幾天來第一次感覺這麼好,這才叫穿得有價值嘛。
不過時間長了,秦雨快吃不消了,這樣下去老本還不用光?秦雨不住向上天禱告,但願能在到吳越前老本夠用啊。
“秦兄,記得你之前說過大宋會統一天下,你是當真的嗎?”錢惟演突然很嚴肅地問道。
“這……”這是曆史,應該不會變吧。可轉念一想眼前的人又是吳越人,如此直說似乎不太好,變猶豫道:“這也說不定……”
“其實,我倒是讚成吳越歸降大宋的……”錢惟演歎了口氣道。
“錢兄,你?”
“這次微服,看到百姓受戰亂之苦,心中不甚感慨。吳越是小國,大勢已去,若是大宋真要出兵攻打吳越,吳越必敗無疑。到時兵敗如山倒,百姓又要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了。倒不如早早歸順,百姓也不必卷入戰爭……”
“錢兄說的有理。”俗話說的好嘛,識時務者為俊傑,再說這大宋統一天下也是注定的事了。
“秦雨,你也同意這個觀點?”錢惟演突然驚喜道。
“是啊……”
“秦兄,所謂‘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倆如此投緣,不如結拜吧。”
“……”敢情還有比她更單純的,才認識了幾天,不過談得來而已,就已經要跟人拜把子了。
“秦兄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錢惟演高興得像個孩子。
“……”算了,秦雨想,反正自己也不吃虧,還能白吃白住。
“對了,到了杭州城,秦兄有什麼打算?”
“我要找個人。”
“什麼人?杭州城裏我很熟。”
“你不會明白的……一個……關係到我終身幸福的人。”秦雨又開始遐想了。(……)
錢惟演還真不明白了:“真可惜,本來還想帶秦兄回去見過父王。一看就知道秦兄是個難得的人才,父王見了你一定會高興的。現在……”
“父王??”一聽到王這個子,秦雨猛地就回過神來了。
“……有一件事一直沒跟秦兄坦白,也不是有意相瞞。希望秦兄不要介意。”錢惟演不好意思地笑笑。
“放心,我不介意,你說吧。”秦雨特親切地拍拍錢惟演的肩。
“吳越王錢?是我父王。”
秦雨拍人家肩的手頓時僵住了。
“你,說什麼……?”
“我這次是奉父王之命微服出巡,考察民情的。”
秦雨突然想起來了,好像聽說過吳越王的兒子都是叫錢惟什麼的。
半響,秦雨開口:“惟演啊,你之前說什麼來著?”
“我不是有意隱瞞身份的。”
“不是這句,再前麵的。”
“我說,本來想帶秦兄回去見父王的……”
“我去,怎麼能不去。我們可是結拜了的,你父王就是我父……半個爹了。一定得去問候問候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錢惟演笑著道。
“嗯,反悔的是小狗。”
“秦兄說話真是風趣。”
“你說我要不要買點禮物?腦白金什麼的。”
“什麼是腦白金?”
“不對,古代的話應該是人參什麼的。”
“不用了,宮裏千年人參多的是。”
“真的,送我兩條行不?”
“父王愛才,到時候別說人參,什麼都能賞賜。”
“真的?你確定?”
“嗯,真的。”
“這船夫怎麼撐船的,還是飛機快,一眨眼就到了。”
“飛機是什麼東西?”
“就是……說了你也不懂”
……
上了岸後,秦雨便先在杭州城吳越王宮的一個偏院住了下來,等候吳越王錢?的召見。
乍一看,整個王宮的布置宛如蘇州的園林一般,但庭院樓閣精雕細琢,處處透著奢華,不似蘇州園林那般樸素。小橋流水、假山竹林,本應像副清雅的水墨畫,而點綴於其中金碧輝煌的宮殿告知了來人這是一代梟雄的盤據之地。
秦雨倒也陶醉於其中,樂不思蜀。
“小德子,二王子帶來的那個秦公子和丫鬟們在花園裏幹什麼呢?”一個穿著華麗的嬌媚女子乘著步攆,看著花園裏熱鬧的景象皺起了柳眉。
身後的小太監探了探腦袋:“回梅妃娘娘,好像是在收集花瓣呢。”
“收集花瓣?一個大男人,成何體統。”
“這兩天宮裏的丫鬟有事沒事就往秦公子廂房裏跑,說是什麼,做‘花瓣麵膜’,幾個丫頭膽子大得連……
“連什麼?”
“連娘娘您的珍珠粉都偷去了……”
“……”梅妃剛想發作,突然見鬼似的一動不動。
“小德子,我親手種的翠竹怎麼變成這樣了!”
“回娘娘的話。”小太監看看成了光棍的竹竿子,往後縮了縮,“聽說秦公子昨晚纏著汪公公教他用竹葉子吹曲子……”
梅妃想到昨天吵了她一晚上的刺耳聲音,額頭上青筋都暴起了。卻又一眼看到荷花池裏翻著肚皮爭著上演“出水芙蓉”的鯉魚,不覺驚呼:“我的錦鯉!!!”
“娘娘……小的昨天……看到秦公子坐在這裏撒桂花糕,怕是……”
“好個秦公子,我倒要問問他,想把這王宮拆了不成。”說著,氣勢洶洶地要前去興師問罪。
“娘娘,二殿下好像來了。”小太監指著遠處正興衝衝向秦雨走去的錢惟演。
“這個二殿下怎麼會帶這種人回來。罷了,今天先回去吧。”看到這個錢?最寵愛的兒子,梅妃不得不咽下了這口氣。這麵子還是得給的。
“是——”
“怎麼,秦兄還習慣嗎?”看著正和宮女們玩得不亦樂乎的秦雨,錢惟演關切地問。
“習慣,太習慣了。那個,摘那個,那個花聞起來香。”
“那……秦兄還須再添置些什麼嗎?”
“不用了,這裏什麼都有。摘光了?那裏不是還有幾朵嗎!”
“秦兄,你可知宋朝的四皇子?”
“對,就那裏。”秦雨回過頭,“你說什麼?”
“宋朝的四皇子,秦王。”
秦雨腦海裏浮現出那春風般的笑容,急急忙忙地問:“當然知道啦,怎麼了?
“一直聽聞其人氣宇軒昂,不想今日一見,果真俊美不凡。這次秦王來杭州城,不知何事前來與父王協商。”
“秦王來到這兒了?”秦雨一把扔了手裏的花花草草,跳了起來。
“是啊,父王還準備今晚設宴款待。秦兄就與我一起出席吧,我還能向父王引見秦兄。”
秦雨頭點得跟撥浪鼓似的,露出燦爛的微笑,心裏大呼:我!終於轉運啦!!!
小番外:
秦雨所不知道的是,眼前的這個錢惟演不隻是吳越王錢?的兒子,還是北宋初期的大詩人、西昆詩派的代表、提拔歐陽修的伯樂……
幾十年後:
“這首《青玉案》是你自己作的?”滿頭白發的錢惟演眯著眼看著手中的詩詞。
“回錢大人,正是不才作的。”少年歐陽修唯唯諾諾地答到。
“一年春事都來幾?早過了、三之二。綠暗紅嫣渾可事,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買花載酒長安市,又爭似、家山桃李?不枉東風吹客淚,相思難表,夢魂無據,惟有歸來是。好詞啊好詞,特別是最後一句。讓我有種熟悉的親切感……”
“大人過獎了……”
從此,歐陽修經錢惟演提拔,步步高升,官拜樞密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