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怎麼說？”出口的聲音有點沙啞，都是這可惡的高燒惹的。
    “外傷不是很嚴重，上些藥就好了。倒是前一陣子的著涼比較麻煩，大夫開了不少藥。”段誌玄說著拿了一張紙晃了晃：“我已經叫人去煎藥了。”
    我點點頭，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壺：“爹呢？回來了嗎？”
    “回來了，不過氣的夠嗆！”他倒了水遞過來，“今天你太不給爹麵子了，當著那麼多人就拿話頂他，現在爹還在生氣呢！晚飯去道歉吧。”
    “少來！”我一口氣喝光了水：“當著眾人的麵被罵狐狸精，被打到驚動了禦醫我還沒追究呢，隨便給兩句話他就受不住了？”
    “小嵐，那是爹啊。父為子綱，別說被打了這幾下，就是再嚴重也……”他的聲音慢慢低下去，顯然有點底氣不足。
    “若是被打死了，誰也不是誰的綱！”我打斷他的話，“今天那個情景，大都督他們說不上話，你磕了頭又不管用，我若不說幾句話自救，難道要等著被他打死嗎？”
    段誌玄低了頭，沉默良久才說：“小嵐，父親脾氣很重視禮儀和氣節。他這次就是帶著氣趕來長安的，我們受點委屈也在所難免。”
    “受點委屈？”我狠狠的瞪著他，“你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父親眼裏反叛的罪魁禍首是我，教唆你犯錯的人是我，諂媚害人的狐狸精是我，在軍營門口被打的還是我，你沒有皮肉之傷，又沒有在手下將士前威信掃地，說什麼當然都沒有關係！”
    段誌玄低了頭沒有回話，屋子裏的氣氛頓時僵硬起來。發燒之中，嗓子本來就幹，動了肝火吼出那些話以後，嗓子裏像冒火一樣難受，從躺椅上爬起來，我直接拎起茶壺往嘴裏灌。
    “我為剛才的話道歉。”灌了水以後，心情好了很多，“遇到這種事情不是你的錯，我不應該怪你。”見他抬頭看我，我笑著比了一個公平的手勢，“不過我們應該想些辦法——至少下次挨打的人不能隻是我一個！”
    “好！”感染到我的輕鬆，他也笑了起來，“不過你放心，今天你那麼一說，爹今後不但不會再打你，連我也不會打了。”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稟告：“少爺、夫人。晚飯開始了，兩位趕快過去吧。”
    是個丫鬟？我一愣，這個宅子剛搬進來，隻有一個原有的粗洗老媽，哪裏來的丫鬟？“你是誰？”
    “奴婢小翠。”小丫鬟倒是伶俐，躬身行禮。
    “她是娘今天買來的。”段誌玄見我一直盯著那個丫鬟看，在一旁解釋道，“娘看我們沒有下人，就去買了幾個。”
    買賣人口？我皺了皺眉頭，這種買賣在長安很常見，甚至有一個專門的市場。即使我再怎麼避免，這種事情還是會找上門來。
    跟著小丫鬟三轉兩轉進了飯廳，在桌子上等了一柱香的時間，兩位大人才姍姍來遲。老爺子看到我就是一個白眼，這個不重要，反正我也沒有指望他給我好臉色看。但是……為什麼隻有我們四個吃飯，飯廳裏卻有十二個人在一旁站著？這麼多的人是哪裏冒出來的？
    行了禮，等段偃師動了筷子之後，才開始正式的吃飯——這些繁複的禮節最受他重視。
    “母親大人，”趁著吃飯，我看向王夫人，“這些人看著很眼生，是哪裏來的？”
    “買的啊。”她麵帶得色，“我們這麼顯赫的家族，還有這個大房子，沒有仆從怎麼行。”
    “那麼請問母親大人，這些人買來做什麼呢？”看樣子她對於自己兒子是都督很驕傲啊，可憐我公公還在堅持“氣節”，枕邊人就已經叛變了。
    “這六個丫鬟是屋裏伺候的，負責梳洗、更衣、梳頭；這兩個在老爺書房裏磨墨和倒茶，這四個是在外屋伺候的，隨叫隨到。”她用鄙夷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一臉看鄉巴佬笑話的表情。
    雖然她解釋了，可是我仍然不明白為什麼兩個人需要十二個人伺候。不過無所謂，反正這些人也不是找來煩我的。
    “老爺~”我隻顧吃飯的態度讓王夫人對自己剛才鄙視沒有收到效果很是不滿：“明天去看看有沒有伶俐的書童和跟班，給您挑三四個。”
    還挑？我嘴裏的一口湯差點噴出來：有了兩個磨墨遞茶水的丫鬟不夠，還要找三四個書童和跟班？段誌玄在桌子下踹了我一腳，力氣還不輕。低頭把湯咽了下去順便翻個白眼：幸好今天告訴我了，否則明天起來在屋子裏看到全是陌生的麵孔，還以為我又玩了一次穿越時空呢。
    “誌玄，”老爺子看到我們的小動作極為不滿，哼哼了幾聲之後吩咐段誌玄，“過幾天派人回臨淄看看，把你哥嫂接過來。”
    什麼？我停了筷子盯著段偃師：那個看我不順眼的大哥大嫂？在臨淄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分了家，現在怎麼突然讓他們過來？“父親大人，怎麼突然想到讓大哥大嫂來呢？”
    老爺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敲了敲盤子邊，低頭繼續吃飯，不再理我。段誌玄湊到我耳邊悄聲說：“食不言，寢不語。”
    “嗯哼！”老爺子咳嗽了一聲，眼裏的眼光朝我們掃來。段誌玄急忙坐正低頭扒飯。我抬頭迎上了他眼光，視線在短暫的相交後兩人都低頭吃飯。死老頭，我在心裏暗罵：你自己還在飯桌上說話呢，現在居然敢跟我說食不言，存心跟我過不去！
    這麼想著，吃飯的速度越來越快。當我和段誌玄吃完以後段老爺和王夫人還沒有吃完一半。我拉著段誌玄先起身告辭，出門時聽到王夫人冷哼了一句：“沒規矩！”
    腳步微微一頓，胳膊卻被段誌玄緊緊拉住，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把我拖出了飯廳。回到書房，我使勁甩開他的手：“我又沒有準備回去對罵，你擔心的過頭了吧！”
    他搖了搖頭：“小嵐，你剛才臉色很差。我真的覺得你要回去吵。”
    “你放心，息事寧人我還懂。屋子裏新增加了一堆陌生人我還沒說話呢。”想起那十二個仆人和即將到來的書童跟班我就頭疼，“我記得在山東時家裏也沒有這麼多仆人啊！”
    “小時候似乎有很多仆人，後來就慢慢少了。”段誌玄仔細想了想認真的說“應該都是這樣吧，我記得常來往的幾家人都是如此。”
    切！敗落了的家族到了長安又開始擺譜，居然還挺得意。我不屑的撇撇嘴，看段誌玄在書房坐的還很穩當：“我今天要早點睡覺，你先回自己房間吧。”
    “我還要給大哥寫信呢！”他指了指桌上的筆墨，“爹不是說讓他們過來嗎？”
    “明天再寫也不遲！”我一邊把他往外推一邊說：“不急於這一會！”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推出門外。
    “沒有什麼可是，明天再寫吧！”我不顧他在外麵的叫嚷把門關住，順手搭上門閂。有兩個供在神龕的公公婆婆就夠我受了，那個整天跟我有仇的大哥大嫂再過來，那日子就越沒法過了。請他們過來這種事情，還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