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憤憤不平，可是答應了的事情還是要去做。吩咐王虎幫著郎中李爺把院子裏的財物按以往的慣例分給兄弟，同時讓段誌玄到院子裏安撫大家的情緒，又讓程大嫂按照藥方去煎藥，喧鬧的房間隻剩下設計者和被設計者兩人。
    
    我走到方桌前，隨手把上麵的衣服推到地上，跳上去坐好，用腳勾過一個凳子，瞄了一眼程咬金：“大哥，你很不厚道啊，居然算計到自家兄弟頭上了。”
    
    罪魁禍首斜靠在堆起來的枕頭上對我笑：“我可沒有算計你，這是突發狀況。”
    
    “我以為昨天說的很清楚，我不想跟張敏反目。結果你們今天就跑到人家那裏挑釁，又把善後的爛攤子交給我，這不是算計是什麼？”我瞪著他一貫誠懇地笑臉，恨恨的說：“我現在反悔不想管了，大哥你說好不好？”
    
    程咬金的笑臉沒有變：“小嵐，你怎麼跟個孩子一樣說氣話。先不說你別扭的性子，單是留下二弟一個人處理這件事情，你放心嗎？”
    
    “我的性子別扭？我那裏別扭了！”我跳下桌子，隨手抄起桌子旁的茶壺，跳到他的床邊舉起來“你這麼算計我，是不是該給我點補償呢？”
    
    程咬金伸手抓住我要往他傷口倒水的手腕，笑著說：“小嵐，你饒了我吧。這次我真的是不得已，若不是我受了重傷，這件事絕對不會讓你做的。”
    
    “大哥你當我沒看過三國嗎？”我把茶壺交到左手：“這個叫做苦肉計吧。”
    
    “小嵐，昨天晚上二弟就不肯讓你參與進來，我想想你是讀書，所以也就答應了。不然你那麼好的騎術，加上一個人救二弟的勇氣，沒理由今天讓你陪我娘不帶你去西阿。若不是我現在沒辦法起來理事，二弟直率又心軟，我怎麼會反悔當初對二弟的承諾？”
    
    我就這麼舉著茶壺想了想，似乎他說的也有道理。再想想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我再往他的傷口上淋水，他休養的時間大概更長，那我就更難從這個爛攤子中脫身。於是轉身回到桌子前放下了茶壺。隻聽著背後程咬金笑嘻嘻的說：“小嵐，想通了就好。”
    
    他這麼一說，我越發氣的不得了，扭頭映入眼簾的是他笑得萬分誠懇的臉，於是撲上去扯住他的耳朵：“我告訴你，這次我是幫表哥，跟你無關。”
    
    程咬金笑得呲牙咧嘴：“小嵐，輕點。等我傷好了，一定給你賠理道歉。西阿村裏的小翠是方圓百裏的美女，大哥幫你娶過來，一切費用都我包了！”
    
    我頓時覺得一陣無力感：這是什麼和什麼阿，話題怎麼會轉到這麼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終於鬆了手垂頭坐在床邊，程咬金還自顧自的在一旁說：“你也14了，聽二弟說你還沒有娶老婆呢，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還是要趕快結親比較好……”
    
    “大哥！”我打斷他的話，再說下去，隻怕我真的要被氣死了：“你剛才說對表哥有承諾，是什麼啊？”
    
    “哦，那個啊……”程咬金說：“口誤，是口誤。”
    
    我瞪了他一眼“我都接了你的爛攤子了，你還不肯說實話，到底當不當我是兄弟啊！”
    
    程咬金笑嘻嘻的說：“是二弟不讓我說的”看到我從腰間抽出隨身帶的匕首作勢要拔出來，他立刻轉了口風，“其實也沒有什麼，我昨天晚上答應了二弟不讓你卷到這次爭鬥裏來，僅此而已。”
    
    我懷疑的看著他：“這有什麼重要的，還當個秘密一樣藏著。”
    
    “我怎麼知道，二弟要我發誓的，我自然就應了。”程咬金見我已經不再追究前麵的問題，開開心心的說：“二弟說你不會武功，無論如何都不肯讓你去，我想你這麼瘦弱一個讀書人，不去也罷，就答應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段誌玄臨睡覺前的表現，有點疑惑他是不是因為看出了我不喜歡所以才這麼跟程咬金說，可是又一想他那個直爽的脾氣，這麼多彎彎繞的心思似乎不是他的作風。正在我左右矛盾的時候，外麵傳來段誌玄安撫兄弟們的聲音：“大家放心，我們一定不會放過張敏，等養好了傷，一定會要他們血債血償。”這不是火上澆油嗎！怎麼還是說話不經過腦子，剛才一定是我氣瘋了才會認為他有所進步！我懊惱的看著程咬金：“大哥，麻煩你把跟張敏和西阿的過節完整地跟我說一遍吧。”
    
    程咬金看出了我想通過其他辦法化解矛盾，把東阿和西阿兩個村子的世仇給我講了一遍。從雙方最開始的爭土地，到後來上山砍柴發生了械鬥，再到之後雙方成立的保鄉團之後數不清的鬥爭，比如張敏曾經帶人襲擊過東阿的結婚隊伍，為了報仇程咬金帶人打了西阿的送葬隊伍，之後張敏摸黑在東阿村裏灑了黑狗血，程咬金則在他們村裏的水井裏投了巴豆……這種事情數不勝數，聽得我目瞪口呆，就算我們這邊想和解，隻怕西阿的人也不肯。在程咬金講述的中間，程大嫂進來送藥，聽我們提到張敏，還咬牙切齒的咒他不得好死，如今兩村的矛盾已經到了婦孺皆恨的地步，根本不是道歉或者賠償能夠解決的。最後程咬金總結性地告訴我：隻有除了張敏，才能保證東阿的安全。
    
    說實話，聽了這麼多，從理論上我是比較同意程咬金的結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昨夜他有對張敏連根拔起的心思。可是真要讓我按照這個方向去努力，卻是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的。我的腦子中閃過無數的念頭，晚飯吃得心不在焉，飯後則呆在賬房拿著毛筆在紙上劃來劃去，直到一更天的梆子聲響，才收拾了東西回我住的小跨院。剛進了院子，就看到窗戶紙上搖曳的燭光，推門進去，發現段誌玄爬在桌子上睡的正香。忍不住在嘴角露出一點笑意，過去把他推醒，看著他半睡半醒的爬上床，吹熄了蠟燭也和衣躺好，直到二更的梆子響過，才漸漸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