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我該拿你怎麼辦？慕容西泠？
    回Ａ城那天，北晨開車送西泠回學校，英然早就在校門口等著。
    他也不好再繼續送她到宿舍門口，反正西泠行李不多，更何況英然已經來了。
    “西泠，最後半年好好努力噢！”
    “嗯！學長也是，我要看到學長下次開個大奔噢！”她又露出了兩顆小虎牙，西泠，我多希望你能一直這樣笑。
    記得年幼的妹妹以前的口頭禪總是“我要像什麼一樣的笑！”隻要她喜歡，自己都是願意的。北晨和英然握了握手，現在的孩子不僅僅是拔節拔得快，少年老成的臉時時提醒北晨：眼前這個男子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讓西泠依靠。
    “實習好玩麼？”英然接過西泠手裏的行李，西泠還是自己背著雙肩包，大大的，仿佛要把她弱弱的肩膀壓垮。但是這點她向來堅持，她的包不管是雙肩還是單肩都不讓英然背，那樣對男生總感覺不好。
    “還行，總比上課有點意思。”西泠看著他，一個月不見了……
    雖然很竭力地避免提到溫雪，但是終究就在他身邊，而英然的心腸又那麼軟，但是她隻是把氣輕輕歎在心裏，不落一絲痕跡。
    他理了理西泠被帽子弄亂的頭發，宿舍樓下，兩人像一個月以前一樣。
    “英然，我把頭發剪了好不好？”
    “嗯？”他一愣，都沒有回過神來，他最喜歡西泠那麼多那麼長的烏發，偶爾毛毛的，就像是那個從電影裏跑出來赤著腳的茜茜公主。
    “開玩笑的啦！”西泠見到他的表情，心裏也有不舍，其實和過去說再見哪是一頭長發的問題？
    “你要是想剪的話沒有關係啦，都好看的。”
    “真的？”
    “短發的時候我還可以弄亂你的頭發。”
    西泠的心驀的抽搐了一下，生疼。
    “不剪了，不剪了……”她喃喃道。
    “怎麼了？”自從交往以來，英然很少見到西泠如此失態的樣子，他攬她入懷，“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一會兒我幫你收拾宿舍吧，一個寒假肯定積了不少灰……”
    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西泠眼睛一閉，她願意在英然懷裏熟悉的味道裏沉溺，永遠不再蘇醒。
    遠處，一輛白色的寶馬靜靜停在那裏。
    那個男人慵懶地靠在車座上，冷眼看著這一切。
    左手垂在車窗外，香煙慢慢地燃燒，車裏充斥著熏人的味道。
    快要燃盡的煙，他居然都沒有感到一絲灼痛。
    或許，就這麼算了吧，又何必耿耿於懷？我們現在不是很好麼？你的男朋友對你，也很好吧？
    可是，許蓁蓁，你到底要怎麼樣？要把慕容西泠怎麼樣？又要我怎麼樣？
    作為一個設計師，他無疑是成功的，因為他的作品裏有情，那種淡淡的卻揮之不去隻會隨著時間愈發濃醇的情感，或傷或痛或悲或喜都是其他人無法描摹的，所以年紀輕輕便在業內占據一席之地；
    作為一個兒子，他無疑是值得驕傲的，因為他為了自己的母親，不惜犧牲了一切，包括他唯一愛過的人……她的最後的歲月過得那麼幸福那就夠了；
    作為一個情人，他不知道該怎麼評斷自己，這個似乎比讓自己鑽研珠寶評價設計更令人費神，如果對於許蓁蓁他算是一個情人的話，他努力使自己變得完美——用心記得她的生日、她父母的生日甚至記得他們之間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就像背下枯燥乏味的定理和公式還要經常溫習，生怕一不小心到考試就忘記……他會努力讓她開心，就像完成一個既定的任務，卻不會像對待自己深愛的西泠一樣：一到四月櫻花開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盤算倒數她的生日，一到細雨霏霏的時候就會想到他們第一個在一起度過的情人節，一看到蘋果就會想到西泠那天扭扭捏捏不敢在自己削的蘋果上留下虎牙印子的可愛神情……其實這樣的才是愛情，點點滴滴都深入骨髓無法忘記，而不是像對待許蓁蓁那樣變得刻意。
    所以許蓁蓁不快樂也是應該的，但是，他要怎麽辦，一顆心就那麼小，再也容不下其他。
    那對西泠呢？如果算真的愛著，又是怎麼樣一個情人？莫名其妙地寵她喜歡她，使她幸福得變得自以為是起來又突然離開了她，剩她一個人在原地，不知要追還是要等……現在她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自己卻又那麼想回來打擾她。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因為，看到她被別人摟著心裏還是那麼難受，許蓁蓁有句話或許說得很對：“我寧願你摟著別人的時候想到我，也不要你摟著我的時候想到別人。”
    那麼淒涼慘然，卻字字滴血！
    林逸寒，你真的很不知道好歹，有那麼好的一個女人傾其所有幫助你，為了你犧牲了那麼多，你卻對她仍然三心二意，你這樣算什麼？既然你愛西泠，西泠現在可以幸福，你為什麼要打擾她？
    其實，他拿不準，到底西泠和英然在一起，到底幸不幸福，盡管英然家裏背景那麼好，可是那麼深厚的背景會不會束縛了西泠？他又多希望看到她永遠無暇的眼眸流露出的總是單純的神情。
    如果是會幸福的，他或許可以放得下了吧？
    可能會吧，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
    終究，他還是拿起了電話，他想知道的還有更多，可能調查一下自己會更加放心地離開吧。
    “西泠，門外有人找。”采薇老大不情願地傳遞這個信息，雖然她不得不承認西泠這個家夥的確很狗屎運，一不小心掉進了個金礦，但是她還是更喜歡看到溫雪那個耀武揚威的丫頭慘兮兮的樣子。
    溫雪憑什麼可以那麼完美？有錢有勢，有才有貌，這沒有天理，幸好老天公平，讓她喜歡的男孩子喜歡了她們家西泠——咦，西泠什麼時候成她家的了，算了，不管了，反正就是這樣了。
    其實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奇怪的，她可以容忍樣樣比自己“遜色”的西泠就是容不下比自己好一點的其他女人，比如溫雪。
    “哪裏？”西泠合上筆記，這個教授太厲害了，全英文的板書讓自己幾乎招架不住，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酸痛。
    這個破眼鏡，雖然隻是上課戴一小會兒還是那麼累，就算度數再淺終究也是四眼了。
    “說是讓你去花園廣場的噴泉那裏。”采薇本想把耳機再戴上，突然想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溫雪最近有沒有找過你？”
    “沒有，她找我做什麼？”西泠一連茫然。
    “總覺得她這次來者不善，幹嘛在噴泉？”
    “多心啦你，我好好的，她可能真的有事情找我吧。”西泠整理了一下衣角，便出去了。
    春天的陽光異常明媚，大三下半學期一過，就會輕鬆很多吧，真不容易想來大學生活過得真快，青藤學院竟然在春暖花開中變得明媚。
    “你說過，我相信你。”許蓁蓁說，她棗紅色的保時捷在校門口通過時一點阻力都沒有，誰讓這裏是青藤學院？
    “我已經委托很多人調查過，他們很好，我不會那麼傻。”林逸寒淡淡的，仿佛那些快樂的過往真地概括了西泠別後的時光，雖然有個叫溫雪的女孩子引起過一點騷動，但是她很淡定。
    原來，她真的那麼愛英然。
    那樣，就夠了。
    “今天……”
    “我們就會像故友一樣解開心結而已。”
    “好。”許蓁蓁覺得自己把一切攤開是一件非常正確的事情，終於，林逸寒要放下了。
    車子停在噴泉不遠處，那裏有大大的花壇，不辜負春天的勝景。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他淡淡地笑了，聽得出“回來”的深意，可是等一下，他一眼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跑向噴泉，要不是方向不對，他都有個錯覺。
    她是向自己跑過來！
    慕容西泠又在緊張小跑赴約生怕錯過時間！
    順著她的眼看過去，噴泉處有一個美麗精致的女生。
    不錯，以一個設計師的眼光公正地看都知道那是一個驚豔的女生！今年春天，超短裙重新流行，她修長的腿美得不可名狀，而且短裙加黑襪配上長靴再合適不過，豔色毛衣張狂卻又被格子紳士帽掩去了一絲俗氣。
    是她！是那個私家偵探調查到的，英然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女孩子，沒想到竟長得如此出眾！但是，西泠是不染纖塵的，她純潔的眼眸像明鏡可以反襯你所有心底的塵埃。
    她永遠都是……
    “溫雪，是你？”西泠覺得有點驚訝，這個女孩子，不是在那晚以後說過要和平相處公平競爭麼？這麼冒然出現著實有點奇怪。
    “慕容西泠，你來了？”她的鳳眼有好看的卻挑釁的弧度。
    “哦，什麼事？”西泠覺得被她一盯，渾身不自在。
    “你會畫畫？”
    “什麼？”西泠一頭霧水，多久以前的事情了，畫畫，就連這個詞語在嘴裏說出來都變得異常陌生。
    “你不是和你的男朋友學過畫畫麼？”
    “英然？會畫畫？”西泠愈發不明所以。
    “你認識蓁工坊的首席設計師麼？”
    她的心裏咯噔一下，溫雪怎麼會知道？林逸寒？
    “你算什麼？然哥哥喜歡你，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喜歡你？你也配麼？”
    她說得義憤填膺，而且言辭中全是輕蔑與不屑。
    是啊，我配麼？我配麼？西泠開始頭痛欲裂。可是，我為什麼就不配呢？
    “真沒有想到你還有這麼厲害的背景？不要覺得然哥哥喜歡你，你就可以隨便傷害他！”
    “……我沒有……”西泠的反駁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既然我心裏那麼坦蕩，卻為什麼始終沒有告訴英然有關林逸寒的事情？終究，還是有個疙瘩。
    “我喜歡然哥哥，這是我一早就說過的，既然你不珍惜他，我會重新審視自己的態度，希望有那麼一天的時侯，你不會後悔。”
    “我做什麼了？”西泠回過神來，溫雪你算什麼？
    “什麼都沒有做麼？”她的語氣讓西泠恨得牙癢癢，真想捶她！
    “真是可笑，我十四歲認識一個男孩子，就規定我現在因此不能談戀愛了麼？你愛然哥哥不用這麼沒有原則吧？溫雪，你在我眼裏我都是當好朋友看的，英然既然把你當妹妹，我自然也如此，可是你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
    “你不知道為什麼？反倒來問我？”她的眼神變得利如堅冰！
    “唉，”慕容西泠抬頭闔眼，重重歎了口氣，“如果你要是有什麼發現就說吧，我不會在意的，我隻是不希望你受傷得太重……我明白你的心情。”
    “啪！”
    那個迅速揮過來的巴掌讓西泠躲閃不及！
    那麼用力，那麼狠心！
    臉上五個指印霎時變得特別鮮明，臉立即變得腫起來，西泠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還輪不到你來同情我！”
    如果西泠不是抬起了頭，溫雪可能會看到她眼裏真的有對她的心疼……
    他一時衝動地想衝出車去，把那個打西泠的女生揉進噴泉裏！管她是誰的寶貝千金！去他的紳士風度！
    “林逸寒！”但是，許蓁蓁抓在他腕骨的手，冰涼！
    “我幫你，斷得很幹淨！”
    ……他的心深深往下陷。
    “你們早就沒有關係了。”
    ……他想起了今天來的初衷。
    “你今天來可不是英雄救美的。”
    ……是的，就算出去了，也隻會越描越黑，那樣西泠更加無助。
    “而且，我說過，如果你這樣做了，你會後悔，我甚至，”她的眼裏閃過一絲凶狠的絕望，“讓你連後悔都來不及。”
    春天的太陽，暖暖的，把人寵得樂樂的，風卻如此寒冷，讓鮮紅的臉頰不堪重負！春寒料峭，真的沒錯呢。
    那個女孩子打完人以後臉也變得很紅，她的心裏也很痛吧？才那麼沒有理智。
    西泠閉上的眼似乎不想再睜開，那麼就算了麼？
    “慕容西泠，你說話呀，你大可以罵我，甚至到然哥哥那裏告狀，我不怕你！”
    “……”西泠無聲地笑，還真是一個孩子，打人以後害怕別人告訴家長麼？你今天不就是要我難堪麼，這一巴掌能有多痛？
    你還遠遠不會明白我的心思。
    林逸寒在車裏，如坐針氈，這是一個威脅還是一個挑釁？
    許蓁蓁收回了放在他身上的手，“我不會攔你，你大可以試試。”
    她的臉在瞬間變成了雕塑，“反正，付出代價的不會是我。”
    他焦急地看著車窗外那個兩個女孩，西泠蒼白的麵色卻似乎更有著王者的從容。可是，為什麼那個打人的女孩子比她戰栗得更加厲害？
    好累……西泠突然覺得。
    開學一點都不好，課業怎麼那麼繁重，頭痛。
    春天的太陽讓人那麼懶，不好。
    站在這裏好久，一點都不好，仰著頭，鼻子開始變得酸酸的熱熱的，怎麼，又要流血了麼？她對著溫雪嫣然一笑，“我不會的……”
    然後直直往後倒了下去，全然沒有知覺。
    “天啊！”
    “好多血啊！”
    “死人了！”
    ……
    圍觀的人終於開始騷動了，不再幸災樂禍，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兩個人的正麵交鋒吧，那個從加拿大趕來的女孩子，那麼地牛氣！卻沒有和慕容西泠交手過，現在……
    慕容西泠，就那麼倒了下去，仿佛要沉沉睡去，永遠不再醒過來。